她将雪腻的粉臂搁在花瓣上,支着颊,似笑非笑地唱着曲,有时滑到某人座前,和他对敬一杯,有时伸手捞起湖水,朝座上看得两眼发直的贵客泼,有时则捻起漂在湖面上的月季朝客人丢,那些接到花的,甚至是被泼了水的,都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好像觉得夜明珠姑娘对自己肯定是有意思的,飘飘然呐。

还有人偷了她轻佻地跷起搁在花瓣上那只玉足所穿的绣花鞋,惹得她娇羞地酡红了脸,眄他一眼……啊!就算没标到初夜,他也心甘情愿了!那人捧着绣花鞋,一副死也瞑目的模样,身边的大爷们一个个又羡又妒啊。

最后,夜明珠从那朵白色假芙蓉上站起——她身上只穿了件金色诃子和同色鱼尾裙——一跃进了水里,当下每个男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夜明珠姑娘!”女神啊!谁来救起他们的女神啊!要是冻着了呛着了他们会心疼啊!

夜明珠今晚脸上没有任何妆,就连珠钗也没有,换作别的女人,可能撑不起场面,但显然今晚的客人们都不在意,或是根本没发现这点。她的美本来就不需任何点缀。

然后,就在众人朝着水面引领焦急盼望下,夜明珠在水底,在其他扮作鲤鱼仙子的姊妹们帮助下,脱了原本就只是随意套上的鱼尾裙,像一尾真正的鲤鱼公主那般游到三面舞台中央,面湖的、正中央的位置,那是原来排练时就安排好的位置,有把手和梯子让她往上踩,于是她款款浮出水面……

不上胭脂和水粉,不佩珠钗宝钻,才禁得起湖水还以清灵原貌。

银泉柔滑,淌遍那明霞骨,沁雪肌。发如丝,肤如脂,尽是珠辉玉丽,既是纯真娇柔,犹如冉冉香莲带露开,也是香艳妖娆,恰似神女携将暮雨归!小

今晚买了正中央位置的,自然是樊颢。明珠没料到是他,虽然楞住,但也许这样更好,毕竟要她对一个用眼神剥光她的男人表演这些,她也觉得为难。

她倾身向前,银色湖水就这么让两旁的人瞪直了眼地滑入香沟之间,幸而特别衬厚的诃子挡去了所有贪婪的视线,而她伸出手,抚过樊颢的脸庞。

他眼里的笑意褪去,那暗暗跳动怒火的眼,为何让她心弦一动?她照着编排好的动作,慢慢贴向他,而樊颢不想她整个身子都露出来给人看,便配合地将身子往前倾。

但她只是将双手撑在桌上,轻轻地在他额上吻了吻,然后便像一尾调皮又害羞的鱼儿般躲回水里。

啊……男人们都发出了惋惜又不舍的惊叹声。

最后,夜明珠登上早就等在后方的画舫。那艘画舫今夜就泊在正中央,刚好把原来三合的水池围了起来,由于平日就常作为歌舞表演用,登船的台阶特别宽,夜明珠一爬上台阶,两边的侍儿就立刻拉起长长的丝布,将她曼妙的曲线遮挡起来,远处那些男人只能从隐隐约约透过丝布的光和影想像着,恨不得用眼神烧透了丝布一般,瞪直了眼看着。

夜明珠回过头,冲着他们,羞怯地、妩媚地一笑。

“夜明珠——”

今晚之后,那些男人都疯了!

他像一团黑色的火焰,来自幽冥深处,以狂风怒雪的姿态向她扫来。

她只来得及在画舫上换穿一件深紫色齐胸襦裙——没有织金也没有鲜艳刺绣,低调至极的鸳鸯暗纹和轻飘飘的紫纱罗,因为她本想在那样的演出后自己躲起来静一静——长发半湿地披散在身后,而他乘着一艘没有任何灯光装饰的船,上了千夜坊的画舫,如入无人之境地带走了她。

那些想上前阻止的,全被管事瞪退了。明珠只怕阳被那些人赶走,也忙不迭地要他们别声张,却没发现根本没人敢上前。

他箝制住她的手腕,粗鲁又强势,最后一手捞住她,跳回自己船上。

那一瞬间,她真的希望他就这么带着她逃了吧。

让他俩逃了吧,趁着夜色逃了吧,恩怨情仇,什么都别牵扯,只要他愿意,她就跟着他到天涯海角……要是真能那样该多好?

“你就真的那么想当婊子?”回到他船上,他双手箝制住她肩膀,气得差点没捏碎她。

而她只是静静地迎视他,“你从没问过我,我来自哪里。”

阳的脸色一变,以为她看出了什么,她却凄怆一笑,“你不在乎,真好。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的家人死得很冤。”

“而他们需要你出卖灵肉?因为自己的冤屈要让自己的子孙血脉成为下贱的妓女?”这就是他把她藏起来的原因,他绝不让她为了复仇去出卖自己,可惜他做得不够好,不够完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