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以前,不管她再怎么爱,也会和阿爹及妹妹,甚至奶娘一同享用。虽然阿爹和奶娘总会小尝一口便推说不爱吃,其实只是想多留一些给她享用,就连向来贪吃零嘴的青儿,每逢有山楂糕,也变得特别大方……

嘴里的酸,不觉慢慢泛进了心里,甚至连鼻腔都有些酸涩,几乎要哽咽。

她真想用她的全部,去换一家人再聚首的短暂时光。哪怕是一顿饭也好,像以前那样,一家人围着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阿爹感念奶娘照应他们一家大小的辛劳,总会请她也一块儿坐下来吃饭。

阿爹本是严谨的读书人,席间不喜笑闹,但总拿她和青儿没辙,只能好言哄劝,然后被青儿童言稚语地问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有时被问得无语,有时一阵莞尔,更有时便藉机说起圣贤书中的大道理,通常她会安静乖顺地聆听,不过青儿却会偷偷地冲着她挤眉弄眼,她忍着不笑,但总是失败,奶娘也被逗得忍俊不住,最后阿爹有些好气又好笑地,也是笑了。

她们有个严父,但不知怎的,在她记忆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时,笑声从不缺席。

再也……没有了啊……

她再也没有家了,阿爹和奶娘,那样悲惨地走了。

阳见她神色黯然,一时没想太多,“你不喜欢的话,便换别的吧。”

明珠连忙抬起头来,“不,其实不瞒阳公子,山楂糕正巧是明珠所好,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阳这才恍然大悟。他终究还是个不太管旁人死活的大少爷,才会没想到明珠遭逢家变,可不像他有心情游山玩水。要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可从没说过,见她眼眶泛红,又有些不舍。

他差点就要脱口说出,他在羌城的探子已经回报明冬青安然无恙——只不过下落不明。幸好及时住了口,但又对自己只能看着她抑郁寡欢却无能为力,感到十分的不痛快。

他想了想,便道“我应该没资格这么说,毕竟我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这话一出口,果然让明珠讶异地看着他,阳转过头看着江面,似是有些寂寥,“我的亲生父母在很早以前就遭遇了不测,也许因为这样,我已经不太感伤了。不过我认为当他们不在时,要对得起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好好善待自己。你觉得呢?”

“我明白。明珠只是担心妹妹……”

到底是谁打定主意跟她迂回到底的?不就是他自己吗?阳暗暗叹气,只好道“这样吧,待我到羌城拜访朋友之后……”

“阳公子要到羌城?”话落,明珠就后悔了。但她激动得情难自禁啊!

阳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在羌城其实没有熟识的朋友。反正他原本就打算带她上羌城,现在只是编个理由安抚她这一路上的不安罢了。

“是。”阳没有多问,继续道“这艘船最迟五日后会到达白鹭渡口,由那里往北行,不走官道,风景可比官道美多了,大约十日,应该可到羌城。”

到了羌城,她就可以尽快找到妹妹了!明珠脸上瞬间燃起光彩。

阳眼看成功地安抚了她,总算宽心一些,但仍是问道“明珠姑娘,应该还愿意陪我走这一程吧?”

天底下真有这样幸运的事?怎能让她不起疑,不忐忑?“阳公子的朋友住在羌城?”明知这问题太愚蠢,但她一时也想不出更绝妙的试探方法。

阳早料到她有此一问。同样出身权贵之家,他的背景毕竟比她复杂太多,心思也深沉许多。他把身子向后一靠,竟是一脸沉郁阴鸷,甚至一挥手,把甲板上的人都挥退了。

女伶婉转的歌声戛然而止,朗朗清川只剩江浪滔滔夹岸鸟鸣。原来他们早已行至山重水复幽谧处。

待闲杂人等远去,他才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想你也许听闻羌城去年发生的事,我的养父有位朋友住在羌城,围城时也受困在城里,正好最近风波平息了,养父要我亲自前往羌城探望那位朋友是否还安好。”

从别人口中听到羌城围城的事,不知为何让明珠五味杂陈,她也想说些安慰的话,或者表示一些意见,以符合她此刻正在扮演的、羌城毫无关系的旁人,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围城的惨状她比谁都明了。

“明珠姑娘?”

明珠回过神来,只得应道“明珠当然奉陪公子到底。”

阳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大多数人听闻羌城发生的事,心里都有些忌讳,所以到了那边,我会先把你安排在城郊,我自己进城去找人。”

明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幸运,几乎要喜极而泣,“令尊的朋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就像她的青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