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举起山鸡,“送你和敖督加菜。”
“谢谢。”妲娃没有推拒,她已经很习惯族人用各种理由送东西给她了,与在神塔时不同,她在小木屋看病是不收分文的,族人拿她的坚持没辙,干脆找机会送东西给她。
特木尔也不知敖督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他没别的事,就暂时留下来,等敖督回来。通常比较清闲时,妲娃会在小木屋和敖督一起用完晚膳才回神塔。
妲娃想既然有了山鸡,时间又还早,可以炖个鸡汤给敖督,“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人家都送了山鸡来,礼貌上当然得留他下来吃个饭。
“不用了,我待会儿还有事,不能待太久。”她客套,他也客套,虽然两人偶尔会隐隐天,但巫女不同于一般女人,特木尔也不想造成妲娃的困扰。
当初妲娃拒绝了特木尔的求亲,成为神塔的主人,而特木尔这几年一直以暂时没有成家的念头为藉口,回绝长辈想为他续弦的好意。妲娃觉得她和特木尔算是同病相怜,特木尔失去了爱妻,而她则失去了纳兰,两人又是青梅竹马,他们聊天时反而可以很轻松,彼此都有个相似伤口的人,也许特别能有共鸣吧。
妲娃知道特木尔在等敖督回来,他才好放心回城里,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像特木尔自己承认的,他觉得像这样很好,没有必要一定要被送作堆,那样的话反而没办法这么自在的谈天说地。
妲娃把鸡处理好,水还没煮沸,敖督就回来了,它趾高气昂地进门,嘴里咬了只大山鸡。
比特木尔给妲娃的那只山鸡更大,更肥!敖督眼里闪着挑衅的神采,看着特木尔的神情像在冷哼-我随便抓都比你大只!接着吃醋的笨狼讨好地来到妲娃脚边,摇尾巴。
“噗……”特木尔一阵失笑,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变成捧腹大笑。
妲娃有些傻眼,无奈地看向特木尔,“这下我真的得拜托你,留下来一起用饭了。”两只大山鸡,她和敖督哪吃得完啊?
那天她炖了鸡汤,特木尔则在院子里烤全鸡,不过敖督偏偏在一旁捣蛋,不时整得特木尔大叫,她在厨房里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饭后,特木尔干脆送她回神塔,一见两人走得稍微近一点,敖督就硬挤到两人中间,龇牙咧嘴地对着特木尔发出警告的低狺。
“你哦,你哦!”终于只剩她和敖督了,妲娃没好气地戳着敖督的头。
这家伙可以任她搓圆捏扁,踢它下床,踩它肚皮,扯它耳朵……反正不管她怎么蹂躏它,它还是会等她气消了,挨过来摇尾巴,对着她装可爱,扮无辜,偏偏对其他人不是爱理不理,就是像凶神恶煞一样。
“你在吃醋吗?吃什么醋啊?人家特木尔是好意……”她继续戳它的头,戳戳戳,戳得它委屈地嗷呜一声,向后倒,
妲娃看了好气又好笑,揉揉它的后脑勺,它却得寸进尺,整个上半身挂在她大腿上,呜呜地装可怜。
“是特木尔我才不跟你计较,要是纳兰……”她突然顿住了,本想说:要是纳兰回来,它还敢这样,她就真的不理它了。
他……会回来吗?随着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过去,妲娃心里明白,纳兰回来的可能也越来越渺茫。
敖督也静默了,定定地看着她,又倾身向前,舔她的脸。
不要难过……
思念一闯出闸门,就停不了。敖督看着她从床底下搬出一个红木大箱子,里头是两件大红喜袍。族里的女儿在出嫁前,都会为自己和丈夫缝一件大红袍子,袍子上的图样有时绣白鹤芍药,有时绣鸳鸯喜鹊。为了缝他俩的喜袍,她把十指戳成了蜂窝也不皱一下眉头,那里她的女红差强人意,纳兰还调侃她,不管她最后在喜袍上绣了鸭子或或两只四不像,他都会欢天喜地的穿在身上,跟她一起拜堂成亲……
“我才没有绣了鸭子。”妲娃素手抚过红色喜袍上头的白鹤与芍药,唇角抹笑,眼睑低垂。那图案是她在战争那几年绣的,那时她女红越来越好,嫁衣她妥善地收着,怕褪色或虫蛀,也小心翼翼地,不让眼泪浸透,留下痕迹。
其实自她接受神授仪式那日起,这喜袍就注定不会再有穿上的一天,但她还是舍不得丢。
“你看,漂亮吧?”妲娃拿起新娘袍,在敖督面前转了一圈,未了盯着镜子半晌,“我好像瘦了点。”袍子的腰围现在大概有点宽了。
敖督很安静,很安静。
妲娃又拿起新郎的袍子,“他还笑我呢,说我会绣鸭子给他。你瞧,这哪里像鸭子?”新郎的袍子上,她绣了鹰和苍松,“我绣他的比绣我的白鹤认真呢!早知道就真给他绣一对鸭子!”她想像着她自己穿得美美的,纳兰却穿上绣了鸭子的新郎袍,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