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父呢?他要不要紧?难道师父迟迟未归,是因为……

「住手!」她来不及细想,只能死命抱住准备上前手刃敌人的巴日,「你难道不觉得这样胜之不武吗?拜托你放过他!」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害一名毫无反抗之力的伤兵。

「胜之不武?」巴日冷嗤,「你们天朝可不在意什么胜之不武。你忘了你哥哥怎么利用你来对付我?」他猛地推开她。

哥哥?利用?晕眩感再次袭来,天边又是一阵青光闪烁,孟蝶无暇理会,「住手,算我求你……」她扑上前去挡在受伤的士兵身前,「如果你真的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

巴日震怒的神情有一丝受伤,孟蝶知道显然不可能让他理解她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人道与是非观念,她突然感到一丝悲伤。

有时候,不是人性泯灭,而是苦难会磨去人的怜悯之心。

「巴日,你听我说……他只是一个小兵,是一颗棋子,也许他只想保护他的家人,也许他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她们也许等了一辈子都不知道所爱的人是这么死在荒郊野地。出现在天水荒原的伤者,我不会去分天朝或异族人,因为他们其实没有分别。」

巴日瞪着她,良久,才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出一口气才杀他?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安然躲在这里这么多年?这人闯进来发现这里,他是天朝人,也许认得你,或者认得我,我们躲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天朝人为何认得她?因为她是他的王后?孟蝶不太能理解,这时代又不像她的时代,有媒体可以让市并小民认得每一个达官贵人的相貌。

巴日不想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那让他无比烦躁。明明是个可以不拧一下眉头就斩杀敌人首级、将敌城屠杀掳掠殆尽的人,他能称霸北境有许多原因,其中绝不包括他拥有仁慈之心!

可是她的眼泪仍是让他退了一步。

「要救他可以,我们必须在他清醒前马上离开这里。杀了他或离开这里,你自己选。」

孟蝶帮士兵做了包扎与急救。其实要到完全复原,中间必定会经历许多危险,比如高烧或伤口发炎,她只能期待这些身强体壮的「原始人」身体复原能力够好。

她想了想,还是准备了足够的伤药与干粮。巴日已经收拾好离开时要带的东西,孟蝶只好给师父写了封信,放在师父案上,希望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回来的师父能看到它。

巴日把伤兵绑在推车上,确定对方就算醒来也无法挣脱绳索,接着他告诉孟蝶天黑以前会回来,便离开了医庐。孟蝶不知道他去哪,但至少她有一点时间可以熬点调养身体的汤药,在巴日回来前以竹管喂给伤兵喝下。

巴日回到医庐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而一身土腥味的他显然不打算等到明天天亮再动身。

「我……我可以把绵绵跟咩咩带走吗?」孟蝶嗫嚅着,一脸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

巴日瞪着她。

她以为他们要出去玩吗?他想说不,但迟迟说不出口。

「你以为我们能带多少东西上路?外面兵荒马乱,长年征战已经让很多地方只能抢夺另一个地方的粮食养活自己,人自保都有困难,到时那些人跟你要羊宰了吃,你怎么办?」

也对。孟蝶垂头丧气,绵绵和咩咩在这里,它们早就习惯野放的生活,少了她不会有什么差别,跟着他们恐怕反而难逃一死。不说强盗或士兵,要是遇到饥饿的灾民,她难道能坚持羊命比人命重要?

而四只鸡,她早就想好了它们的归处,所以也没有开口;至于小奇,其实它很聪明,应该也不至于饿死。

虽然曾经孤独不已,想不到要离开,每一处都让她不舍。她对着绵绵和咩咩自言自语,不觉连眼眶都红了。

「要好好照顾宝宝们,知道吗?也许森林里会安全一些,你们可以躲到那里去。」

绵绵和咩咩舔着她的脸,小羊羔也在她脚边咩咩的叫着。她曾经害怕回到孤单的日子,巴日的出现或许就像她的灯塔与浮木,可是构筑着让她眷恋不已的平凡幸福,原来也包括了这些曾经陪她熬过寂寞岁月的一切。

她新种下的菜苗都发芽了呢!本来好期待它们绿秧秧的样子,想不到可能无缘见到了。

她不想后悔自己的选择,何况也不是离开了就不回来——至少她是这么天真地安慰自己。她把羊赶到森林去,接着把要带上路的包袱、伤药和四只鸡全绑在推车上。

「你做什么?」巴日瞇起眼。她该不会以为带四只鸡比带五只羊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