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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希望有一天,他能够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用理解而不是容忍的眼神注视着她。

她的情感对他来说太幼稚了吧?她能不能期待有一天她能够追上他?

虽然长子过世,次子离家,但秦家餐桌上一直留有秦缇垠的位置,而原本属于长子秦丹峰的座位现在则专属于秦文森;换言之,橙川从小到大都坐在离父亲最远的位置上。没有人觉得这样不好,包括橙川本人,她甚至觉得这么安排真是再好不过,因为臭老爹常摆臭脸给她看,有碍消化;秦文森则是死小鬼一枚,只要想到黎安与孟靖垚的约定,想到大哥当年有多可恶,看着秦文森那张与大哥越来越神似的脸孔,她就觉得讨厌,怎么会有胃口吃饭?所以能离他们爷孙俩越远越好。

只有一个人觉得这么安排不妥,就是孟靖垚。

秦家餐桌守则第一百零一条,不可挑食。这一点,秦文森被祖父盯紧,无从抗拒,但橙川就不同了。

孟靖垚撑着美看她把餐盘里所有的胡萝卜挑掉,快乐地假装用餐完毕。

“我吃饱了,去上学了。”她才不要跟鼻涕鬼秦文森一起出门。

孟靖垚没有当场揭发她。过去他曾经这么做过,但她的父亲显然对她挑不挑食一点也不在意,至少没有像对心肝宝贝孙这么在意。

孟靖垚在玄关把便当盒拿给橙川时,眼里有警告的意味,神情冷淡,开口时又是一贯慢条斯理、压低了嗓门的声调,“你就不能体谅别人一大早起床为你张罗吃穿的辛苦,至少怀着感恩的心情将所有食物吃光吗?”

一大清早就听到这种平板又没有温度的训话,应该任谁都会觉得扫兴吧,但橙川反倒心情雀跃。她接过便当,笑着说:“大叔,男人唠唠叨叨是老化的征兆哦!”虽然她一点也不介意和孟靖垚斗嘴,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对她唠叨,她才要难过哩.

孟靖垚脸颊又是一跳,“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他要拿出什么办法?在她耳边碎碎念一整天?她可是很欢迎啊!

“姑姑又没把红萝卜吃掉。”小大人一枚的秦文森走来。

橙川前一刻还灿烂无比的笑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嫌恶,“你嫉妒?”她知道这小鬼也不喜欢吃红萝卜,只是父亲总是威迫利诱他不准挑食。她冷眼看着孟靖垚蹲下身替小鬼调整领结,心里极不是滋味,“连领结都打不好的鼻涕虫,你的脑袋大概都装满红萝卜吧?”她扮了个鬼脸,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真是长不大的任性鬼。”秦文森人小鬼大地叹气。

孟靖垚没说什么,或许是橙川老和他斗嘴,把他说话的额度都占光了,面对秦家其它“主人”,他向来就只做必要的应对。

“孙少爷路上小心。”他恭敬的态度总是严肃又一板一眼,让小小年纪的秦文森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若不是经年累月的训练与被严格要求,孟靖垚原本不是这种谦恭有礼的性子,年少时的困顿与痛苦磨掉了他的刺与锐角,逼他藏起所有的愤世嫉俗,只是……面对与秦丹峰越来越肖似的秦文森,他总忍不住回忆起当年那些被羞辱的过往,阴暗痛苦的情绪总要久久才能平复。

然而这一刻看着车子驶离喷泉后的丝柏大道,孟靖轰的心绪却更快地被另一件“要事”给占据了。

秦文森搭秦家的车上下课,秦橙川则是上了国中后就坚持自己走路搭公车,她父亲也懒得管她。孟靖垚看着秦家大门前空无一人的马路,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叨念。

他向来会不厌其烦地每天提醒秦橙川一遍,毕竟不长脑袋的人忘性特别大也是正常的,但今天他却忘了叮咛那个爱闯祸又不爱看路的大小姐,不带脑袋无所谓,反正她爱恍神又爱给人添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眼睛至少得带着,三天两头帮她处理大大小小的伤口,再这样下去,他搞不好得带她去检查视力跟神经,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秦橙川会认真听课,她就不叫秦橙川。

无知是可怕的,而教育让人免于无知。只可惜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而言,还有许许多多比远离无知更重要的事要伤神。

她无聊地在课本上涂涂抹抹,课本上早已画满卡通图案,不过不是任何一个知名的卡通角色。她对绘画并没有特别喜爱,课本上画的二头身q版人像每一个都大同小异——几乎可说是无趣的、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眉心间可以夹死苍蝇的皱折,有点像在瞪人的眼神,为了不破坏可爱的造型,她省略了坏人似的鹰勾鼻,但左眼下方有一道短短的疤,嘴巴则抿成僵硬的一直线……不同的大概只有穿着和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