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都很清楚,皇储一旦落入别人手里,对国家是何等的威胁,再加上熙皇病得需要急召驸马与宰相进宫代理宫务与政务,此刻另立国君显然是最明智的决定。慕容黎冰身为大公主,她继承皇位的正统性无须质疑。
最後,凤旋逼不得已,只能从炎帝城的地下水道偷偷潜入熙皇寝宫。地下水道的设计自然考量过皇室成员与皇帝的安全,寝宫附近没有入口,有也一律上锁,但至少可以让他先躲开外围的重重警戒。他挑了警备较弱的位置回到地面上,但他并不知道黎冰早就防着这一点,接近熙皇寝殿附近的水道入口都额外安插守卫。
幸而,凤旋长年在军中锻链出来的身手并没有退步,他趁守卫不注意时击昏了他。同时,心里也隐隐萌生一股不愿去深想的预感。
眼前仍是见到熙皇要紧,於是他将守卫绑起来,和守卫互换了衣裳,接着一路半躲半朦骗地进入熙皇的寝殿。
「谁?」
凤旋捣住熙皇的嘴。「陛下,是我。」
熙皇看了他半晌,许多念头在脑海里转动。凤旋是黎冰的丈夫,他有可能不是共谋吗?他召凤旋入宫代理政务,也许引狼入室的其实是他自己?
「陛下,究竟是怎麽回事?殿下尚未找到,您为何立冰儿为女皇?」
熙皇原本不想轻易相信凤旋,但如今凤旋假惺惺地来对他表演这些又有什麽意义?「是朕的错。」到了这地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对凤旋坦承一切。「记不记得朕和你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帝王将相也不例外?」
凤旋不知道熙皇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但仍是耐心听着。
「朕和你父王一样,都选择了最极端的手法来维持帝王家和平的假象,你父王放逐了你,而朕选择漠视黎冰和她母亲。朕知道这些年来黎冰因为她母亲吃了很多苦,但朕选择不闻不问,最後她母亲走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她身边。黎冰恨透了朕,她更恨朕对霜华的偏袒……霜华的失踪是她策画的,现在只有你能阻止她了。」
凤旋是有预感的,他在下水道时就想起,慕容霜华要从炎帝城突然消失,只有一个方法。但这并不代表黎冰是主谋,他仍然不相信妻子会做这种事。
「冰儿不可能这麽做,她不需要这麽做,她要怎麽……」他想说的是,黎冰一介弱质女流,要如何策画这桩需要有强大外援的谋反行动?但他想起那些佣兵,想起她看过地下水道的分布图。她要如何筹备这些?显然在他忙於水道工程的那段日子里,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超出他的想像。
「朕也不相信她会逼宫,但那些佣兵与御林军你都看到了,她逼朕禅位,并写下传位诏书。」
凤旋像看到怪物那般退了开来,熙皇了解那一刻他心里直觉的防备,就像他一开始也不相信皇后会对伍昭仪痛下杀手一样。
「听着,黎冰是朕的女儿,她本来就有资格继承皇位,是她母亲一再给她错误的希望,也是我一再亲手毁掉她的希望,这些错误是我们造成的,但是不能让她错得更无可救药。朕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把霜华找回来,别让黎冰伤害她……不,」老皇帝喉咙一紧,「别让她们伤害彼此。」
凤旋来到皇帝处理朝政与集会的未央宫,也是整座炎帝城的中心。前殿宣室里,慕容黎冰正在试穿登基大典当天的龙袍,尚衣监、针工局与内染织局几乎是不眠不休,甚至得到民间召集人手,才得以在登基大典前夕赶制出来。
黎冰见到丈夫,挥退替她整理仪容、检视龙袍细节的宫奴。她就像过去丈夫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时一样,笑容甜美地迎向凤旋。
要他如何相信黎冰真的绑架了她的亲妹,对她的父皇逼宫?
「旋哥哥,你觉得好看吗?」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无论如何,她在他心里都是好看的。然而凤旋开口时却是语气凝重,「冰儿,你真的想当皇帝?」
黎冰定定地看着丈夫半晌。「天底下,谁不想当皇帝?」她这半生的喜怒哀乐、浮沉困苦,不就是因为「皇帝」掌控了她的命运?而现在,她选择当皇帝,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有错吗?
「我问的是你,不是天底下其他人。」
「这很重要吗?只要我成为女皇,谁也不能对我不公,谁也不能欺负你,谁也不能威胁把我们分开!」
凤旋有些无语。「谁威胁要把我们分开?」
黎冰住口,支吾其词,看起来像蒙受天大的委屈瞪着他。
「告诉我,霜华殿下的失踪跟你没有关系。」至於逼宫的事,这件事可大,熙皇看来也认了,那麽就当他存心逃避,不问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