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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海军实力强是事实,而且还极有可能再次建立西方第一大帝国。」要是雾隐国有动作,大辰确实需要有能力对抗他们的海军。

「这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远得不需要大辰多这麽一个姻亲来锦上添花。至於雾隐,我想第一个要担心的,应该是与雾隐只隔着一道海峡的高阳,况且我不认为雾隐会那麽轻率地对高阳或大辰有所行动,这对他们吃力不讨好又没有太多实质效益,事实上我倾向於他们和西武做的是同一件事。」而且他们显然不希望大辰去分一杯羹,但起码是有骨气的。

「就算要出嫁也轮不到你啊。」熙皇笑着安抚。

慕容霜华挑眉,「惹人厌的亲家比什麽都麻烦,尤其是开口占便宜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我想这点您很清楚。」她笑得更甜了,甜得熙皇头皮发麻啊。熙皇一摊手,「好吧,你说了算。」

当夜幕降临,百盏烛火也驱赶不了黑暗对一切繁华的蚕食,白日里已经够冷清的长乐宫,此刻更是鬼气森森。

作为书斋的高塔之顶,朝东的窗被打开了。虽然书房里灯火摇曳,但慕容黎冰一身的黑,皂色地黑翟鸟纹的袒领袍服,纤细得几乎能让男人合握的腰肢束着银鼠灰腰封与绦色带缔,黑瀑般的长发却只是简单地在脑後束成宽松的发辫,远看就像个妖娆却深沉无比的黑影,只有月光将她的肌肤辉映如白雪。

今夜的月是一轮硕大的冰轮,星子稀疏地数不出几颗,天上的云朵边缘都染了或深或浅的银灰或绀紫色。

她过了十六岁生辰後,不管是大辰帝国或诸王之国,王公贵胄前来提亲者多如过江之鲫。对他们来说娶的是将继承皇位的嫡公主,或注定会被当成和亲筹码的大公主都无所谓……啊,仔细说起来,向她提亲的大多身分显赫,身家雄厚,手握大权,只缺一只花瓶带回家炫耀;相反的,向慕容霜华提亲的,有人徒具贵族头衔却两袖清风;也有诸王之国那些注定继承不了王位,专事败家的纨裤公子们……当然条件好的也有,只是良莠不齐的程度令人大开眼界。

今夜月光清冷。黎冰在长乐宫几乎不施脂粉,没心思也没必要,一双眼不想搭理人时,既冷又艳,当真想搭理了……还没人有那个福分,但总之肯定也不会让那些男人太冷静。

她的肤色太死白,这可能得归功於长乐宫其实一点也不长乐。幸而她的身子不算差,诱人的粉唇不上胭脂也依然赛过桃花。

当年那个还脱不去羞涩与羸弱的小女孩,在她身上几乎消失无踪,如今她倒是越来越像她母亲——但兰妃年轻时可不是这样的,她也曾经娇憨爱笑。黎冰像的是如今冷若冰霜的兰妃,可那些见过她的王子或世子,没人会认为她的冷淡是一种浪费。

他们认为她是生长在高岭之巅、凡夫俗子无缘得见的绝世名花,兼具冰雪的剔透与白玉的无瑕,求亲者更加为之痴狂。

夜里还有点冷,下塔之前她披上黑斗篷,举着宫灯,不疾不徐的足音在塔里闷闷地回响再回响。

高塔下,一名宫女已经焦急地候在哪儿。「殿下……」

黎冰只看了她一眼,便朝母妃的寝殿而去,脚步看似从容,攒紧的眉心却透露出急切,但她仍然没敢莽撞,在进入母妃寝殿之前,仍是在门口缓了缓气息才敢推门而入,举手投足全然是母妃所要求的那般,没有半点失态。

「母妃。」她跪坐在床边。

短短数年,兰妃的发丝几乎已全白,两颊凹陷,眼窝有一圈深沉的黑影。

心疼吗?对於每天战战兢兢地面对母亲的黎冰来说,有时更多的是恐惧,恐惧母亲这副被凌迟的形骸,更恐惧她们相依为命却终究要失去彼此。黎冰最怕的是偶尔兰妃像失心疯那般抓住她,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地抚着她的脸,不知想起什麽,然後黎冰才明白母亲也许以为自己正在照着镜子……

所以黎冰开始像绷紧的弦一般,严厉地要求宫女不准在长乐宫摆镜子,汤汤水水必须以羹匙喂进母亲嘴里,梳洗的手巾要拧乾了才替母亲擦拭。

有时,母妃像是清醒了,怔忡地坐在床上或倚在窗边,不知想些什麽。但如今母亲已经许久不曾下床了,好久以前她就不再让御医来诊脉,因为她美丽的盔甲早已腐败。

御医最後一次到长乐宫来时,随後皇后也来了。太平长乐,不过是一座花园的左右两侧,却像天和地一样终年不相见亦不相闻问。那女人依然像当年一样惺惺作态,兰妃连客套都不想。谁知她走了之後,那人却来了……那麽多年来,终於肯踏进长乐宫一步。可是接着,听到皇帝驾临,终於露出笑脸对镜理妆容的兰妃,惊觉她的容颜苍老病态得像个妖怪-尤其是和前脚才离开,多年来备受宠爱,容光焕发,丝毫不见老态的皇后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