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学美术的,天生美感就比别人丰沛,当视觉上的惊艳带动心灵上的震撼,那种冲击自然也比一般人戏剧化──他们事后这么为自己这几秒钟的恍神与痴呆相辩解。

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呢?八卦小队苦于平日钻研bbs语言与古今中外八卦话题,无缘亲近文学,所以事后只能以“完美”、“天神与魔鬼的合体”这两个想了半天才挤出来的形容词,去形容眼前的男人。

然而这些都不是八卦小队当晚在学校bbs系版上努力想表达的重点,重点是,那完美的天神魔鬼男在美术大楼像走自家厨房一样,他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地走进了只有王雪葳一个人的画室。

接着,八卦小队当然是秉持着冒险犯难、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精神,躲在画室外n个小时,夙夜匪懈、不眠不休、守株待兔……姑且不论bbs版众质疑这个时间有灌水的嫌疑,惊爆点是结局──

美术系才女与不明俊帅猛男在画室激情拥吻!

上天从来就不是公平的,这句话在黑恕原身上是一种接近偏激的印证,所有人会在侧面或间接知悉他的身家背景时带着这种不平的情绪,然而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折服与不由自主地着迷会盖过一切敌意。

将流线形的跑车停在美术系大楼底下教授专用停车位,明明不是教授的黑恕原可停得一点也不心虚,他这人一向大方而嚣张地享用特权,任何指责与轻蔑的舆论,对他来讲不会大过他脚下扬起的灰尘落地时的声响。

他的皮肤黝黑,脸上线条就像雕塑出来的艺术品,是毫无瑕疵的杰作,却也冷得没有一丝温柔,对一路上擦肩而过的人没多花一点心思。

他是适合穿着衬衫的,铁灰色的丝质衬衫,刚刚好地包裹住宽阔的肩膀与伟岸的胸膛,就算他像一阵风般扫过行人身旁,人们也会望见他一样迷人的性感背影,隐约起伏的背肌和窄臀,修长的双腿结实有力,踏出去的脚步仿佛巡视国土的帝王。

a大美术系大楼,他只来过三次,但已能立刻找出画室的正确方位。

傍晚五点钟,灯光与天上的星子一起点亮,学生大都在一楼或二楼上课,三楼以上除了走廊,还亮着灯的除了教授办公室或系办公室,就只剩下那间足足有六间普通教室加起来大的画室了。

空旷的画室里,一点点声响都会造成回音,更何况是黑恕原大剌剌的脚步声,但那个在画室中央专注地画画的女人并没有回头一探究竟。

黑恕原眼睛眯了眯,眼底闪过一丝愠意,她的毫无警觉,或者说是完全置安危于度外令他恼火,他认为这样的愤怒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才刚下飞机,风尘仆仆地专程为这不知死活的小女孩跑一趟实在不值得。

一直走到她身后,低眼就能看见她纤细的颈项与苍白的侧脸,他很确定她一定知道身后有人,于是他猜想就算喊她,她也未必会回应。

他把目光转移到画布上,眉峰一挑,哼声夹着轻蔑与不以为然,“已经死去的东西,再怎么修改涂抹,也不可能有新的灵魂。”

王雪葳的动作停顿了下,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已能知道来人是谁。

“我不需要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屠夫来告诉我什么叫有灵魂。”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满身铜臭味的屠夫”是她对黑恕原的评价。初听闻这“封号”时,黑恕原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忤,甚至还觉得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听到的真话,只是忍不住要笑这个小女孩,他笑她佯装世故的外表下,竟然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灵魂。

世人几乎是迷信地推崇黑恕原对艺术品的品味与眼光,他一向眼光独到地把艺术品买入卖出,一件不起眼的作品,经他当成商品炒作之后,身价必定扶摇直上,接下来不管买家是谁,有没有那个品味去匹配他卖出去的作品,只要出得起价,他就卖得出手。

与屠夫唯一的不同是,一个宰杀牲畜,一个宰杀艺术的灵魂,所以王雪葳不喜欢他。

黑恕原只是露出一个玩味而戏谑的笑,“那么,大画家,告诉我你所谓的灵魂在哪?在你涂涂抹抹却越形面目全非的这张画里?还是在你所说的,你灵魂的伴侣那儿?”

王雪葳身体僵了僵,他话里的嘲谑意味刺得她想把色盘往他脸上砸去。

他向来不屑她对爱情的那一套灵魂伴侣的说法,在这时拿出来笑话她,可见他也听闻了什么,毕竟他经营艺廊,和学校的师生都有接触,她的恩师又是他的姑姑、她的好友兼室友在他经营的pub工作……总之,他们两个有着好几层看起来既不亲密又不重要,却很叫她气恼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