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没睡醒吧?「谢谢你的不介意哦,不过我觉得我长得还挺美的。」不管别人怎麽看,这张脸迥异於旁人是源于母亲的血统,她才不要为了别人的看法眨低母亲给她的容貌,而且……

「送药跟情深意重有什麽关系?」

「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柔弱的姑娘特地从厨房替我送汤药。」多麽感人肺腑,叫他难以忘怀!

「那时我爹也在,因为他正在替你把脉,才叫我到厨房端药。」

「梁师父当时明明见证我们两情相悦。」

梁安琪捏扁刚包好的药包,「他只见证你把药吐了一床铺。」

「而你温柔又耐心地替我收拾善後,真是用情至深。」

「因为那是我家的床!」这回她连药包里的药材都捏碎了。

「我已经睡过你家的床,这麽多年来始终挂念着一定要对你负责,你却弃我而去……」

梁安琪已经瞠大眼,鼻孔喷气,向来极少发怒的她也开始隐隐颤抖,如果不是一旁有两个看戏的,她才不会急於把事情解释清楚,却反而被这臭书生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只要是梁家的病人,都能睡那张床。」从铁匠铺子取回修好的工具,绕过来接她的龚维忻,挺拔的身影掀开药铺的布帘子出现在她身後,「但只有她丈夫,才能睡她的床。」

这句真是……神补刀啊!只是这刀捅的不只是庄文儒,还有梁安琪!药铺老板夫妇继续假装忙手边的工作,耳朵拉得可尖了。

「你……你……」庄文儒颤抖的手来回指着梁安琪和龚维忻,但龚维忻淩厉的气势却让他不禁把手缩回来,「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罢了!今日我总算看清了……」

他拂袖准备离去,却不料龚维忻一把揪住他衣领,单手将他提起,任他双脚惊慌失措地在半空中晃着。

「把你的臭嘴放乾净点!少在那自作多情,我娘子嫁给我时白的跟纸一样,再让老子发现你造谣,老子就让你这把穷酸骨头有几根断几根!」说罢,龚维忻一把将他甩到大街上。

庄文儒被他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仍不忘狺狺狂吠。

「你……我可是新科状元,就要担任官职,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我才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要是让这豆腐脑当官还得了?梁安琪拉住想冲上去揍人的龚维忻,一边暗骂,脑子馊了也能当官,怪不得爹以前常说官场多畜生。

「所以你寒窗苦读,是为了靠官威欺负老百姓吗?」这家伙除了脑袋装馊水之外,其实既固执又傲骨,否则不需要为了自己幻想出来的「深情」,在高中科举後回来找她,毕竟身为新科状元,皇都里多的是想招他当东床快婿的权贵,「我本来以为你有点骨气,所以是我和我爹错看你了。」

这种骚动当然立刻引来乡民们围观,梁安琪接着便要拉龚维忻走人,龚维忻却来到庄文儒身前蹲下,很努力地装出一脸和善解释道:「我丈人生前是出了名的侠骨仁心,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这点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所以我娘子的意思是,当初他们觉得帮助了一个正直的年轻人,并不是对你有任何的情意,不要表错情了。」

龚维忻的阅历让他根本不把庄文儒的威胁放在心上。当官的可不只要会考试,还要懂得看脸色,老是会错意的人要如何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上生存?他很怀疑这家伙真的能在官场上混下去。

龚家不少人已经捞到了一官半职,过去必须看地下皇帝脸色的大老爷也不在少数,他曾交手过的大官不知凡几,庄文儒是成不了气候的。

像他这种人,倒是很有可能被派去当小县令或边疆的州牧。虽然这年头,一个小小县令也可以折腾死老百姓,只是越笨、越不懂趋炎附势的就只会被派到越偏远的地方,皇都邻近的县令与州牧一职,通常是能够接近朝中派系权力者的人才有可能担任,因为离中央越近,越方便升官,越能替那些权力者壮大声势,是以皇都附近的县城若有官职缺额,也都是内定的。

总之,把庄文儒甩在脑後,两人一刻也不愿多留地回家了。

隔天,全村都在讨论着「朱大毛和庄文儒抢着上梁大夫的床」这件事,让梁安琪呕得要死的是,对照他们三人在药铺里所讲的话和这十五个字,还真的完全没有冲突!

什麽是文字能杀人?她真是见识了!

庄文儒那件事情,真正让龚维忻在意的,是他俩没有公开的、正式的婚礼仪式,因此才会连庄文儒这不相关的旁人也敢光明正大地表示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