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营里盖了望台的原因说来讽刺,所谓的了望台,是用来监控远方的敌人、防止盗贼宵小;这里的了望台却是为了防官兵,只要城里派了军队,守在了望台的人就会敲警钟,让底下的人四处躲藏去,所以两座了望台都是向着京城。

至于其他方向为何不需了望台呢?套句丐帮长老的话,他们还巴不得真有土匪或某个藩王打到这里来,最好把京城也给打下来,反正他们只剩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进难民营便不知去向的东方腾光,原来是照着他大哥的吩咐,去请来难民营里的大夫,东方长空抱着兰苏容上了了望台没多久,大夫也爬上来了。

东方腾光还找来两件连帽的暖氅给大哥和兰苏容。

大夫为兰苏容把过脉,确定她中的只是普通的迷药,待药效退去便没事了。

等大夫和东方腾光都离去后,东方长空将两件暖氅都给了兰苏容,她身上的迷药药效一时半刻的还不会退去,这了望台上三面只有简单的木板护拦,不牢靠不说,冷风还不停地从木板隙缝中吹进来,让她可怜兮兮地缩在地上发着抖。

方才上来时,东方长空就拿他的斗篷铺在地上,让她至少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休息,因为怕拦杆不够牢固,所以他把斗篷铺在中央。如果不是因为药效,她恐怕还不肯躺下来吧。

东方长空将一件暖氅给她穿上,另一件让她盖在身上,兰苏容其实一直都有意识,只是身子虚乏无力。

她不禁暗忖,若是她遇上的不是东方长空,此刻恐怕生不如死吧——明明毫无抵抗能力,却清醒无比!

“谢谢。”虽然虚弱,她仍是勉力开口道。有两件暖氅裹着,总算暖和了些。

东方长空看着她,“我们把你强押在这儿,谢什么呢?”他边说着,手上却没停地将她身上的暖氅拉拢。

“兰府外头必定有成大人和定国公府的眼线,你们自然不能冒险,还愿意替我请大夫,已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他做的不只如此。

“请个大夫就得到你的感谢,你们京城的人真是凉薄。”东方长空纯粹是无聊嘴贱地道,兰苏容听得一阵无语。他扶她躺下后,指着一旁方才东方腾光又送上来的东西,“这是干净的水,还有水果,我想其他食物你可能吃不惯,也不敢吃。恐怕今晚你必须委屈点跟我待在这儿了,所以呢……”他又指着一旁干净的厕腧,“可能你不识得,贵府的清器应该长得比较别致,不过你也只能将就了。我就坐在楼梯上,有事可以喊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偷看你解手。”他痞子似地又笑开一口白牙。

兰苏容涨红脸。

他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她手能构得着的地方,“对了,别太靠近拦杆,毕竟这些从外地两手空空地逃难到此的人,没有多少资源和能力把这座了望台盖得更牢靠。”话说完,他当真把她一个人留下,爬下楼梯。

兰苏容有些不安地拉住暖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恍恍惚惚,韶光的流逝在她的意识里一下快一下慢,夜似乎比记忆中更黑。这了望台之顶什么都没有,最亮的是被剪成四片的星空,充耳的只有冷风从木板夹缝中钻进来的细弱尖啸,和底下吵闹的,琐碎的,听不真实的人声。

而在这个简陋的高台上,举目所及只有她一个人……“喂!”她突然有些害怕。

好半晌,一颗脑袋才从楼梯处冒出来,东方长空挑眉看她。

兰苏容双颊似火烧,觉得自己的举动也太可笑,“你……你一个人坐在楼梯上?”这姑娘看起来并不像良心发现,关心他是否孤单寂寞觉得冷。

“这楼梯宽度只能容纳一个人上下,你说呢?”

“……”到底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在长辈眼里再如何知书达理、稳重懂事,终究是个深闺小女儿,那当下她只觉得有些别扭,“你……就只是坐着?”不然呢?东方长空一手搁在台阶上,“难道你觉得我该坐在无人的台阶上绣花?”兰苏容忍住笑意,然后清了清喉咙,“你可以……坐上来点。”她顿了顿,又解释道:“这样就算你打起瞌睡,也比较不容易掉下去。”她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绝对不是因为她觉得这上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很可怕。

算她有点良心。东方长空嘴角微勾,往上爬了几阶,高大的身子便坐在楼梯口,背对着她。

兰苏容侧身躺着,看着他的背影。

也许有个人陪伴,真是安心不少,稍早前那些突如其来的恐慌全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