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长空选择会面的地点,是位于京城西郊的前朝太师庙。
百姓对于霖雨苍生的贤仁之士有祭拜的习俗,据传,生于五百年前,前朝的魏太师是春风化雨、有教无类的典范,就是推翻前朝的韦氏皇族也不敢动太师庙的一砖一瓦,大燕开国后这三百年间,多次为了彰显圣德,收服民心,大肆整修太师庙。太师庙是各地士子进京念书、文官上任时必定造访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进太师庙追思或祭拜,但比起贩夫走卒、匹夫庶妇日常祭拜的一般庙宇,这里却是清幽许多。
重点是,太师庙盖在一马平川的平地上,常隼就算想派大队人马埋伏也无处可藏。加以太师庙是文人士子重视的地方,常隼就是派重兵挟击,若没有充分的理由,朝堂上反对成安的士大夫们可不会善罢甘休——这毕竟是他们仅剩的、还能展现文人风骨的地方,不小题大作地吵闹一番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成安若一意孤行,士大夫们的反对会是理由吗?
不过至少,常隼无法事先安排埋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至于会面时间是酉时,已经接近傍晚。也许是考虑到入夜后,就算成安派人包夹,他们也比较容易逃脱,但如此一来,前往太师庙会面的苏芳岂不是也陷入危险之中?
“姊,我真的要去吗?”兰苏芳自然是千百个不愿意。
兰苏容心里叹气。
也罢。毕竟信是她写的,如果东方长空问苏芳她想给他什么情报,又要他交出情报,苏芳也答不上来,她仍是得亲自出马。
“你听我安排……”她让身边的人做好隐瞒她出城的准备,然后带上了两名信得过的护卫,换上便于赶路的装扮,从兰府后门离开。
因为不方便借用家里的马车,便由信得过的奴仆为她找来了马车和车夫,悄悄地往太师庙而去。
兰苏容并不知道,兰苏芳在她上了马车离去之后,也悄悄地离开了兰府,雇了马车走另一条路到太师庙。当兰苏容到达太师庙没多久,兰苏芳便在太师庙后门与她的奶娘会合。
“堂姊和东方长空见面了吗?”早在兰苏容将信送出去的那天,兰苏芳便在太师庙安排好了一切,今日她的奶娘赶个大清早到太师庙来,任何来到太师庙参拜或散心的人都会以为她是新来的扫地婆婆。
当然,奶娘并没有和兰苏容打照面,带兰苏容进后院厢房,并且给她送茶水的,是被她收买的庙祝。
“还没见到东方家的少爷,会不会他不来了呢?”兰苏芳咬住下唇。
她并不在乎成安和常隼想做什么,那与她毫无关系,她要争的只有自己的婚因!
她的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堂姊必须见到东方长空!但她怎么没想到,万一东方长空怀疑常隼和她们串通好而爽约了呢?定国公府的人很快就会循着她的通报前来了啊!
幸而,庙里贪赏钱的打杂童子偷偷跑进来通报,她们等的人现身了!
兰苏容与东方长空约定在太师庙私下见面,碍于兰苏容的身份,加上东方长空也不愿张扬,因此两人都用了只有对方知道的化名——当然他们心里很清楚,私会也好,化名也好,绝对不是只有他们俩知道——东方长空的化名是木公子,兰苏容的化名是晨绽夫人。
那前来通报的打杂童子说,一名虎背熊腰、身材高大的男子,自称木公子,向庙祝问了晨绽夫人到了没有。而庙祝已经领着他去兰苏容等待的厢房。
兰苏芳和奶娘交换了个眼色。接下来她必须在定国公府的人到来以前回到兰府,假装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和陌生男子秘密私会,对兰苏容来说可不是能够无动于衷的事,她没办法安静地坐下,喝空了茶杯却仍然口干舌燥。可她不想出糗,所以没有向庙里的人再要一杯热茶。
她让两名护卫守在门口,只要一有不对劲,他们可以马上冲进来阻止东方长空。但这还是无法缓解她紧绷的情绪。
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显然会泄漏她的不安,因此她看向墙上写得龙飞凤舞的书法,宛如专心研究上头奥妙的文字。
东方长空进到厢房里时,看见的便是披着深蓝丝绸披氅,素净的侧脸带着一丝迷惘地仰望着墙上书法的兰苏容。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眼,他记得最深刻的是那股静谧气息。哪怕她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却无损她仪态间从容不迫的优雅,一绺发丝垂落在泛红的颊畔,眼里虽有迷惘,却绝不慌乱。
当她看向他时,眼里出现一抹掩饰不住的讶异。
人们说,龙谜岛曾经是恶名昭彰的海盗之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