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虽然出身高贵,为名将之后,但也因为家族世代的男丁都从军为皇朝平定江山,所以家中的男性长辈大多战死沙场,如今剩下的皆是老弱妇孺,主子虽然在二十岁时与尚书之女张玉弦成亲,却因长年征战,两人膝下无子,好不容易盼到主子凯旋归国,皇上龙心大悦,赐封爷为定南王,原以为可以与王妃生个小娃儿,让老夫人得以含饴弄孙,却是——

“娘。”

季绍威这一声,让心思翻涌的元志邦回了神,这才发现,他已顺着主子的步伐踏进雕梁画栋的侧厅,他及时止住步伐,才没撞上主子的背。

他尴尬的朝坐在前方的老夫人行礼。

赵秀妍微微点头,示意身后的丫鬟先退下,这才直视着俊美无俦的儿子。

她虽已为人母,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再加上一袭上好的绸缎裙服,让她看来雍容华贵,只是此刻眉宇之间尽是忧愁,而甫吐出口的话,就让季绍威这对主仆同在心中一叹。

“绍威,娘是一年一年老了,就不知道此生有没有福分可以看到你再娶妻妾,延续季家香火……”赵秀妍话未歇,即拿起手绢轻轻拭泪。

季绍威抿紧唇,神情严肃。

“娘知道你对玉弦一往情深,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她又温柔良善,可是,”赵秀妍哽咽一声,“你跟玉弦之间是不是真如外传,是她移情别恋?”

“娘,不是说好了不谈玉弦之事。”季绍威打断母亲的话。

她轻叹一声,“娘也不想谈,但她离开多久了,难道你不该替自己想想、替娘想想?不是该找房媳妇吗?今日会有很多千金贵女来访,娘也替你物色了几个特别好的才女……”

季绍威无言,但孝顺的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静静地听着母亲千篇一律的叨念。

只是一旁的元志邦听得很难受,他知道自从前王妃离开后,主子看来与平常无异,但心底肯定留下伤痕,才会私下命人搜罗一些施咒奇书,想解除诅咒,但一点用也没有。

赵秀妍叨念了好一会儿,见儿子只是坐了下来,应也没应一声,“还是玉弦的问题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给了她一张休书,要她离府?”

“我已经告诉过娘,娘又何须一问再问。”季绍威颇感无奈。

“志邦,你跟绍威亲如兄弟,原因真的如绍威所说吗?他征战沙场多年,杀敌无数,与青梅竹马的玉弦早已渐行渐远,情感不再,才迳行休妻?”赵秀妍就是不肯相信。

元志邦挺主子,用力点头,但心里可不踏实,主子曾轻描淡写的吐露,夫妻关系丕变,是张玉弦得知他会变成老虎,隐忍一段时日后,见他再度变成人,才畏惧求去,只是,究竟她是如何得知主子会变成老虎之事,主子却不说。

少了妻子的日子,他过得平静,不过,一旦变身成老虎,对王府上下来说,就成了主子养在盛苑的宠物,也因为有这只宠物虎,老夫人也不敢随意出入,无形中减少了她撞见主子变虎变人的机会。

赵秀妍抿抿唇,摇摇头再看着儿子道:“不可能会是这个原因。还有你岳丈张尚书,他对你休妻一事有多么不谅解,你是知道的!”

“老夫人,尚书大人对爷的态度已有变,您就不必太操心了。”元志邦看着沉默的主子一眼,主动接话。

赵秀妍是有耳闻这事,就像外头传的张玉弦与远亲表哥有了情愫,两人远避江南过生活,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她跟各大族亲紧张的是,这一房会在儿子这一代断后,所以这一年多来,她时不时地叨念着要儿子再娶妻纳妾,或是找个通房,只要能生下子嗣都好,可是儿子就是不为所动。

今日设宴,来了不少金枝玉叶,她怎么能不叮咛再三,她一说再说,直到管事前来通知已有宾客上门,她才结束叨念。

季绍威主仆方得以先行前往主厅堂招待客人,耳根终于清净。

二人走在曲桥上,元志邦忍不住建议,“还是让老夫人知道发生在爷身上的事,虽然匪夷所思——”

“只是多了一人担心跟伤心,无济于事。”他淡淡的道。

“也是,可是这样爷实在太苦了。”元志邦低声说着,“老太爷跟老爷都不在了,老夫人又是养在深闺的大户千金,生性单纯,爷必须一人撑起家业,仅有的妹妹又太过骄纵,不听劝硬要嫁给贪色的静王世子,三天两头就回来吵——”

“志邦,你是嫌今儿爷听到的碎念还不够是不?”季绍威突然停下脚步,幽深的黑眸看了真性情的好兄弟一眼。

他先是一呆,才尴尬的道:“不是,只是觉得爷老扮中间人,自己的情绪却得压抑,就连被诅咒一事也只能自己扛下,我是舍不得,觉得爷过得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