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枯瘦的杭远云在长侍左右的长媳搀扶下,动作迟缓地抬起上身,慢慢地背靠垫高的枕头,入气少、出气多的直喘息。
前几年他的身体还硬朗得很,跟着车队南来北往运送药材,买卖布帛,脸不红气不喘地运行二十几里路,身子骨好得年轻小伙子也比不上。
谁知过完年后受了一场风寒,手脚忽然使不上劲,人也越来越没劲,老是疲惫地想阖眼一睡,走两步路就不稳。
看了大夫以后只说上了年纪,身体难免有些病痛,开了几帖药仍不见成效,他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只能依赖别人服侍。
“吃什么药,我这病是好不了,别费心熬药了,就让我早死早解脱吧。”拖着这一身破皮囊受苦,他还活着干什么。
“爹,别说丧气话,这帖药是宫里出来的老御医所开的,它能护你心脉,你多少喝一点吧。”药不能不吃。
“这大半年来,我吃了不下百帖的药,可不中用的身子还是毫无起色,这碗药怕也是糟蹋在我这个快死的人身上了。”吃了也没用,他照样夜夜如虫子噬着内腑般疼痛。
容貌秀丽的谷月涵端着碗,以哄小孩子的口气哄公公张嘴。“来,喝一口,不要想太多,心清自然气爽,百郁全消,你也就康复了。”
一口一口慢慢地喂,她不厌烦地先将药吹凉再送入公公口中。
咳了两声,杭远云叹了一口气。“用不着安慰我了,我的身子我最清楚,撑不了多久了。”
他有随时撒手人寰的准备,一点也不恋眷浮世虚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两手空空走得洒脱,不用再为子孙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