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枢引不自觉地铍起眉,极不喜欢她如此轻佻的模样。“那么,我能不能请教郡主,我眉间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煮面时,泛起汗水觉得疼,才让左旭帮着瞧的。

尹挚抬眼,这才发现他眉心一团红,想起昨晚自己故意戳了他许久,没想到竟留下一团红痕,不禁有些心虚地垂着眉眼。

“这我可不知道,许是昨天左旭扛你回房时磕着了还是怎地。”

“郡主,眉心想磕着可不容易。”左旭不禁喊冤。

“那也许……印堂泛红,是好事啊。”她话一出口,多静随即撇过脸,忍笑忍得很辛苦。

虽说她不知道郡主是怎么弄的,但听那心虚的嗓音,她就知道是郡主干的。

晁枢引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尽管她不承认,但他笃定就是她干的。

被晁枢引看得越发心虚,她干脆继续吃面,来个相应不理。

只是也不知道他这个人今天是怎么搞的,待她的态度似乎和缓许多,眉眼间也不再有往常的不耐烦和厌恶……而且还一直盯着她,到底是在盯什么?

直到她一碗面吃得快要见底,他的目光还没从她脸上移开,教她没好气地将筷子一搁。

“晁大人尽管放心,这第二件事既然办妥了,粮就会送到粮库去,只是你必须给我一点时间,毕竟短时间内要凑足那么多粟米,又要不扰民,不是件容易的事。”讨债也没必要盯这么紧吧。

“扰民?”

“秋税已过,庄子该缴的税都已经缴了,主家的粮有的早就卖入粮行,突然从市面上收购大笔粟米,会让供需失衡,米价上涨,而无端端的米价上涨会让百姓人心惶惶,所以必须从各地分批购买。”

“不能跟庄子里的庄户交易?”

她无声叹口气。“晁大人,你以为今年丰收,庄户手中的粟米就会翻倍吗?庄户和主家签契,等到收成议着契约上的成数分配,可庄户手上的粟米还要再缴一次税,剩余的能有多少?要是我自个儿的庄子,我能高价向庄户购买,可是一旦我高价跟庄户买,只会造成主家和庄户之间的嫌隙,也许以后还会遭到主家的恶意压榨,那可不是我乐见的。

“如果是直接跟主家买?”

“晁人,如果直接跟主家买,主家又没有粟米可卖,为了卖得高价,他势必要朝庄户低价买,庄户哪敢不卖?如此不是害惨了庄户?”他这人满心百姓,却不知道百姓要的到底是什么。

晁枢引皱眉听着,还真不知道里头有这些学问在,以往他只知道稳住朝堂政局,百姓就能安居乐业,如今才知道自己眼光有多浅陋。

瞧他沉着脸不语,尹挚心想她要是不解释个清楚,说不准他又要以为她找藉口搪塞。

“晁大人,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粟米的价格要是因为我肆意收购而上涨,恐致民心不安,民心若是不安则容易遭人煽惑而浮动,尤其前朝煽动宁王造反的乱臣贼子直到现在都还未逮着,也不知道这阴沟里的老鼠躲在何处伺机而动,咱们何必给人这绝好的机会,反给自己添乱?横竖卫所兵也不可能一口气吃完三千石的粟米,我绝对不会让兵将饿肚子。”她只差没拍胸挂保证,可以了吧。“放心,我什么都没有,银子最多,绝对养得起前后卫所兵。”

晁枢引听得一愣一愣,从没想过一小姑娘脑袋里竟有着治世兵法,将时局分析得如此鞭辟入里,还能防范未然……放眼京中哪个贵女能有她如此本事?

他以为她满身铜臭,只会往钱眼里钻,岂料她与铜臭为伍,却是为了黎民百姓,和他所知的商贾截然不同,她远比京里那些世家贵女更懂得民间疾苦,虽然富贵,却不积货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