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又觉不可能。依年迴那悭吝的性子,一心想攒钱改善家中生活,连自己都不肯善待了,又哪可能拿出半文钱去赌博?只消有一文钱的耗费,都可要他老命。

不一会,高瘦结实的炭黑男子向她这方跑了过来。她心中打了个突,眨了眨眼。这家伙又长高了耶,简直比吹气还神奇!可见赵宅相当善待下人,每一个人都吃得饱饱的,养得壮壮的,实在很难把四年前那只皮包骨的小老鼠想像成眼前这般结实颐长的模样。

天哪!比她高了,真是她的耻辱!在西平县,她不仅比一般女子高姚,甚至有些男人还得仰头瞻望她哩,而这小子,也不打声招呼,就偷偷超越她了。可恶!

一趟出海之旅,不仅把年晒黑练壮,更教他开了大眼界,方知天地之大,无边无境,整颗心至今仍深深震撼著。十六岁的他,衷心之所愿仍是改善家中生活,但对於他自己的渴盼,也隐约成形,让他不再安於当一名大户人家的小厮,他想争取更多的外出机会,在主人的赏识下走遍五湖四海……

心思上的转变烙印在他眼神中,勃勃的生气蕴含对未来的规画。如果说十六岁以前的他是胆怯安份、勤劳克己,一心只求可以在这麽好的主人家当差一辈子而不要被辞退,那他现在要的更多;他不想只困守在大宅子里,他想飞出去,并学习所有一切,让自己不再是赵府数百佣仆中的一名,而是赵府里不可或缺的重要管事。

「元大姐,好久不见。」朗阔的声音昭示了年迴的自信,再也不是往日畏怯的形象。

「嗯。听说你出海了,看来颇有收获。」她静静打量他,比较著种种不同,暗讶著环境对一个人的塑造与涵养竟是这麽重要。

年迴自然而然的领她走向凉亭,边道:

「去了大半年。真不敢相信中土以外,竟有那样的风光。还遇到了小海贼,可惊险了,幸好我们一行上百人都会些拳脚。我这才明白为何老爷会请武师来教我们打拳使剑了。」

元初虹点头。

「出门在外,学会防身本领挺重要。」坐了下来,掏出信给他。「喏,这回可不是我代笔了。去年你送回去银两,交代要让弟妹上学堂,你爹照办了。这些歪七扭八的字是令弟的杰作。」

年迴跟了个大方的主子,不仅逢年过节有赏银,加上赵昆老爷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之馀,也不忘让下人同乐,三两、五两的按阶级行赏。年迴去年存了七两让元初虹带回家,给家里补贴,并让弟妹上学。出门工作之後,深刻体认到读书识字的重要,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弟妹识些字。

「字丑极了,幸而还看得懂!」年迴开心地看著信,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了。「我娘终於从舅舅家回来了,弟弟说现在一家子学会编藤篮、织布,再加上种菜,日子过得去,不好长期劳烦舅舅他们照顾我娘,就接回来了。太好了!我正是这麽想。这回我存了二十七两,够给娘买很贵的药调养她的肺痨,一定会治好的!」

「是啊。」元初虹应著。此一时彼一时,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讶然发现,年迴恐怕是会有一番成就的人呢!日後若做不成赵总管那样的职位,至少也是商号管事。现下的他,已看不出分毫下人的卑琐相了。

想来不由得自豪了起来,这年迴可是她经手的第一笔生意呢!

年迴终於看完了信,吁了口气对她笑道:

「年转虽然才十二岁,已能持家,教我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元大姐,这得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