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水叶掉下许久不再轻易落下的泪,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哀伤,仿佛那个被父母抛下、一个人蹲在墙角等著善心人赏碗饭吃的自己又回来了。

她希望能够回到八年前,甚至更早以前钟行收养她的时候,唯有退到一切的起点,她才有可能得到平静。

她失神地想著钟彻说的话,回到独自居住的陋巷茅草屋。

坐在破旧的雕花铜镜前,她细细地端详著镜中身影,眉如弯月,眸似秋水,肤白赛雪,双颊脂粉未施却泛著好看的红晕。

可这一切在钟彻的眼里是没有意义的。

“水叶,阿彻哥回来了,你们见过面了吗?”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说话的是钟彻的表妹殷书莲。除非有极重要的大事,不然她是不屑踏入童水叶的“水叶居”。

茅屋虽旧,可童水叶依自己的名给它起了一个很雅的名字——水叶居。

或许在不懂她的人眼里,这样的行径是附庸风雅;可在她而言,生活已经够艰辛了,苦中作乐也不犯法啊。

“没见过。”童水叶低声回答。

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见过钟彻,还听到了一段不甚愉快的谈话。

“是真的吗?”殷书莲不信她。

“我有没有见过钟彻你可以去问问他,一问便知。”

自从钟彻片面退婚之后,她就搬出钟府了,只在每天傍晚或不忙碌的时候过府,帮忙打理杂务。钟母罗银花早已不给她好脸色看,而且见到她没有一回不下逐客令的,她从原本的心碎,到现在已习以为常。

她告诉自己,只要她认为对的事,就去做。

她欠钟家的,有生之年一定要想办法还清,否则来生一样要吃苦头。

“阿彻哥恨死你了,你最好别出现在他面前,如果阿彻哥因为你待不到三天就走,银花姨绝不会饶过你的。”殷书莲警告地道。

“这一点请你放心,如果钟彻不来烦我,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他,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是多年来的默契。”

事实上,即使没有钟艾的早夭,她和钟彻同样冷漠得像仇人似的,不同之处在于那时她的身分是钟彻的童养媳。

苏州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大善人钟行的独子钟彻只待弱冠一过,就要和童水叶这个童养媳成亲。

童水叶被钟家收养曾经是地方上的大事,人人皆称羡她的好运,可谁也没想到,她才一入钟家,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钟家女儿早夭的悲剧。

而这个悲剧的发生全是因为钟行舍自己的女儿不救,先救了替自己儿子讨的童养媳。

这是个多么吊诡的决定,就算是天下最有善心的大善人,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容易。

可是钟行做了。这件事只得来家人的不谅解,钟行却始终未曾替自己为何这样做提出任何解释。

只是强硬地不准儿子退婚,甚至不惜导致父子关系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