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娘亲刚刚病逝,她跟随着陌生的总管大人要远赴陌生的京城,刚刚十三岁的她内心惶恐而脆弱,常常想哭。总管大人那时候尽管总是板着一张木头脸,却把她所有的需要都伺候得好好的,让她想哭的情绪居然神奇地慢慢消散了。
他会准备她最喜欢的柔软而舒服的衣服,准备她喜欢的点心和茶水,晚间在客栈夜宿时,也会为她准备好乾净被褥。
还有,每次她做恶梦哭喊醒来,他总是会及时敲门而入,比她身边睡得死沉的丫鬟都尽心尽责,他不能像娘亲那样拥抱她,但是他会默默守护在她的床边,像座沉默的高山,像株足以为她遮风避雨的大树,让她安心。
在漫长的路途中,他慢慢成为了她的依靠,让她养成了不管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就会找总管的「良好习惯」。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一个孤独的小姑娘芳心暗许,那么之後遇到劫匪时,总管大人的英勇神武,以及为了救她而流血受伤,便让她在一瞬间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每个女人心目中都有一个英雄,而她的英雄虽然出身低微,却让她心安、心动。
她觉得他堪比世间任何的伟男子。
裴清荷在乡下长大,有着乡间人独有的爽朗和直率,她喜欢他了,就向他表白,她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偷偷送他自己绣的手帕,还特意在手帕一角绣了一朵小小的荷花。
牛之牧当时沉默地看了她许久,那双深沉黝黑的眼眸里有太多太多她不懂的情绪。
他最後虽然收下了她的手帕,却对她说:「小的谢过大小姐,不过你我身分有别,日後小姐还是不要再这样做了。」
身、分、有、别!
这就是牛之牧一直拒绝她的最大理由,裴清荷为此暗恨已久。
很多时候,她觉得牛之牧其实也在偷偷看着她,他的目光炽热得都要灼伤她,可是当她回头与他对视时,他又总是若无其事地扭开头,避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
一次,两次,她还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次数实在太多了,她就知道其实并非自己一相情愿,只是这个闷骚又古板的别扭男人总是谨守着身分有别,唯恐自己配不上她,耽误了她。
裴清荷小声对牛之牧说:「你看,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千金,我很有力气喔,可以和你一起并行的。」
和他在一起无论是吃苦,还是享福,她都可以和他并行,她知道自己一定能够做得到。
她并非只会幻想风花雪月,她也想过这种身分地位不匹配的婚姻可能会带来的後果,如果她不再拥有千金大小姐的身分了,她需要自己做饭、洗衣、打扫,甚至需要抛头露面地赚钱度日,这些她其实都想过。那样的日子,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过,她可能会觉得日子太艰辛,可是如果有他和她一起并肩而行,她就会觉得甘之如饴。
牛之牧抿紧了嘴唇,双手无意识中握成了拳头,指甲甚至掐进了肉里也丝毫未觉痛。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该怎么办?
最可怕的是该美人还一点自觉都没有,动不动就爱撩拨他,完全不知道她经常搅得他寸心大乱,没有一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