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当下冯大老爷立刻大义灭亲,把三郎绑了来。但他死不认错,一直到动刑了还是不肯反口。冯大老爷立刻依家规杖一百,堵起嘴来杖到二十,三郎就昏死过去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峰回路转,冯大老爷的一个冯姨娘冲出来求情,声泪俱下,说老爷子嗣无多,身为庶母她愿领剩下责罚,只求给夫主嫡儿留下一命。
这冯姨娘是冯家旁系远亲,到底还是冯家人。这仗义倒是让这桩丑闻抹得好看点儿。真真的受了八十杖,虽然没死,但也打瘫了。也是这姨娘出了头儿,保住了三郎的命,长房只丢了族长荣衔、破些钱财在京郊重建祠堂,长房有义妇的名声,还是没让长房太难看。
芷荇听着,沈吟片刻,「那冯太姨娘呢?」吉祥压低声音说,「这倒是听我哥说的。三爷春初中了探花,秋末就去了。皇上不知道怎么想的,越过了太太,直接封了冯太姨娘宜人,还让葬祖坟了。那时可闹着…」芷荇叹了口气,又问了一些她们觉得不太要紧的事,有的打听到,有的没打听到,只见姑娘眉头越发深锁。
她们三爷,该不会就是这么个…「三爷受委屈了。」芷荇淡淡的说,「这事不用再问。」吉祥和如意面面相觑,芷荇却只吩咐她们下去歇着,就敲着炕桌深思。
她父亲干得上这个刑部员外郎,可以说完全是她娘亲的功劳。若不是她娘亲帮着破了几个案子,她那爹还是九品芝麻官,跟小吏没两样。是她娘亲灰了心,把她爹降格到只剩下撒种的地位,不然捞个刑部尚书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部份,她就真的很像娘亲了。
出事那年,二郎中了京畿秀才,三郎整天只爱耍刀弄棍,自然榜上无名。在这一年之前,二郎和三郎相像得不得了,只有亲近的人才分得出来。
若是没被发现,那就罢了。但事已如此,两个一定要舍一个,自然是保住有功名的那一个。
在家族利益之前,亲情什么的,也就天边浮云。
大概没想到,那个被舍的那一个,居然性情大变,过关斩将的直上探花,还是皇帝近臣。保住那一个,勉强挂住了举人的尾巴,至今平庸碌碌。
她出了暖阁,原想转卧室…脚步一顿,过回廊,往书房走。果不其然,一灯如豆,连个火盆也没有,在寒风侵骨的书房,三郎望着书,视线却透了过去。
生无可恋,又求死不得。
她对这样的感觉有种心酸的熟悉。母亲刚过世的时候,她真想跟着母亲一起去。
反正想起来都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只有说不出口,沁骨的疲累。
「莫欺少年穷。」她的语气有些凄然。反正他们过得也没你好,何必自苦。
意外的,三郎死寂的脸孔居然有了表情,却是更让人心酸的讥讽和无奈,「欺了又怎么样?」是啊,又能怎么样?翻案又如何?得了清白,但长房就彻底毁了。
芷荇上前,握住他如寒冰一样的手。三郎黝暗的瞳孔掠过一丝迷惑。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要永远背负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罪孽,压得永远透不过气。他不可能有什么前程…不管皇上怎么挺他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