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点头瞌睡边让两婢刷背,所以没看到铁环忿忿的指了指她历历可数的脊骨,和金钩凝重的点头。
最后怎么上床躺平,已经没有记忆,一整个昏睡过去,黑甜一场,连梦都没一个。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睁眼,咬牙忍住一声呻吟。好像被暴打过一顿,全身上下就寻不到一处不痛。
其实只是车马劳顿和紧急施针耗了精力,筋骨酸痛点而已。比较烦的是,足如裹厚靴,不大有感觉。
鸩毒的后遗症。她无声的叹息。当初冒险硬把余毒逼到双腿,已经有准备就此失去一只或一双腿。如果说,她能因那个为妻哀号的汉子触动,那她怎么能忽视父兄为她流过的泪?
弯曲着身子,她试着摸索着自己的脚,按摩穴道,渐渐有点痛,她才暗暗松口气。
天光又亮了些,她环顾四周,突然有点摸不着头绪,以为自己还在十一哥的家里。地板铺着刨光涂清漆的桧木板,矮榻低案,座铺茵席。竹编朴素的屏风,糊着白粗纱的窗屉。
这分明是山阳格局的布置。
…这北陈部曲也太厉害了吧?!他们也就瞅了两眼,顶多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就干脆的复制了一间她原本居住的闺房。
果然侠墨不只武力足以犯禁,精工巧匠也是家学渊博的。
这诚意未免也太足了…还是南北陈对掐得比她想象的厉害?
「翁主,您起了吗?」金钩在外小心翼翼的喊。
「我是哪门子翁主啊?」陈十七无奈的回答,「喊我十七或十七娘就好了。」
然后又不得不富贵了一把,金钩和铁环过来服侍她洗漱,三年来都习惯自食其力,果然万般不适应。
「早饭一荤一素一汤,然后一碗白米饭就好了。」她赶紧叮咛,太过礼遇实在让人毛得很。
两婢倒是很恭敬的应下,让她差点跳起来的是,「少主候传,娘子见吗?」
等等。你们家少主,应该是北陈下任巨子吧?还候传啥啊喂!
她立刻把广袖罩衣一披,拉门出去,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个子挺高的男子,一身飒爽官袍,背她而立。
她赶紧屐了木屐下阶而迎,那男子转身过来长揖回礼,陈十七心底只冒出…
佳兵不祥,在鞘中依旧凶光泗溢!
其实这个少主年纪可能大她几岁,长眉凤目,面容可谓精致俊秀。但眉间拧出深深的怒纹,威压极重,胆子小点的可能腿就软了,哪里有胆抬眼看。
「某,大理寺推官,陈祭月。见过十七娘子。」
…喂。你是下任北陈侠墨巨子,结果在朝当官…有没有搞错啊?!
陈十七飞快的掠过北陈诸部曲一眼,虽然都板得挺肃穆的,但都有一丝淡淡的尴尬。看起来这少主也是个逸脱常规的家伙…他老爹一定很愤怒。
大理寺推官,七品。干得跟她家十一哥差不多的工作,都是主掌刑事。但她老哥是管一县刁民,人家管的是皇亲国戚百官世家的刑案。
这是个麻烦位置,结果坚持在野的侠墨少主,千军万马独木桥的进举入朝干个最容易得罪人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