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肯给把握的,只那个极年轻的学生大夫,乾净的刘公子。
其实他早就不耐烦了。生或死,都给他一个结果。那个少年大夫,胆识很好。
「…孙伯,」他虚弱的唤着老仆,语气却依旧有没有放弃的坚持和尊严,「刘公子还在牛家庄吗?」「是。」孙伯恭敬的回答,「牛家公子现在在练走了。半年工夫而已呢…」「你去瞧瞧刘公子有空没有。」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老爷夫人问起,就说我主意的。」「少爷!」孙伯大惊。
「别怕。」少微笑了笑,「我躺得闷了,找他来谈谈而已。」闭目假寐,疼痛和久病折磨得他虚弱不堪,但并没有让他神智糊涂。有些忐忑,良医都有些傲气,不知道那少年大夫肯不肯来。
还没睁眼,他就知道,刘兰秉来了。那种乾净的、隔绝的氛围,和凡俗没有半点关系。
他睁眼,正对兰秉那双清冷的眼睛,「朱公子,你元气渐失。我开剂药膳,暂时固元吧。」「…我吃了就吐。」他轻轻的说。
「少量多餐。」兰秉坐下来开药方,「一次饮半茶钟,半个时辰一次。吃不下,就灌。」他冷厉的看过来,「我不想看到你不是病死,而是活活饿死。」少微安静下来,示意老仆拿了药方去,他久病怕声,通常只有老仆在眼前伺候。
「刘公子,你有两分把握吗?」他问。
「现在剩下两分了。」他专注却淡漠的看着少微,「你又耗损了些。」「…你不如开剂让我看起来似乎垂危的药方。」少微出乎意料的说,「好让我的爹娘同意动手术。」他的表情没有变,只是垂下眼帘,「是药三分毒。我不能残害我的病人。」「那我就该慢慢等死吗?」少微尖锐起来。
兰秉微弯嘴角。少微为之了一惊,没想到他会笑。
「朱公子,我并没有放弃你。」兰秉轻轻的说,「但我不能在病眷反对的情形下动手术。因为病眷的心情牵连病人的心情。你决心若此,就说服你的爹娘吧。强行之,只是让机会更稀少罢了。」伸出白玉似的手,「朱公子,我再诊看看吧?」沈默了一会儿,少微交出自己的手。
兰秉的药膳有效,能进饮食後,少微略有精神了。但父母坚决不同意手术,朱夫人甚至以死相胁…却忙着给他谈亲事。
居然没人相信他会活下去。他略感荒谬,却心平气和。
或许是那个年轻的大夫,淡漠却坚决的说,不会放弃他。
朱夫人对兰秉非常不客气,甚至出言侮辱。但那个年少大夫却罔若无闻,时时来访,用一种专注而冷淡的眼神关注着他的病情。
大概没有人比他还了解少微吧…就生理而言。
但他来,少微就觉得可以呼吸。像是低垂在昏暗病房的不祥阴影就会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