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顾玲惠说我像那个‘小西’。”
“小西?”何美瑛提高了嗓音,却像是扭到,随即皱眉说:“呵,那女的还真毒,用这种手段来损人。”她顿一下,接着说:“我早说了,少跟他们那种人在一起,现在不可好,死得可真的有够难看!”
我不理她的风凉话,抓起书包往外头走去。
在何美瑛口中,顾玲惠是“他们那种人”;那么我们呢?“我们”又该归类于“哪种人”?我们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也许在别人口中,“我们”也变成了“他们那种人”。
我们这种人。包括我,浪平,何美瑛,我那大字不识一个的父母,和聚落里那些大大小小所有的人,都是“那种人”。发音时嘴角微斜往下撇,口腔自然形成一股扁抑的气流往鼻腔哼冲而出的“那种人”
“等等!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何美瑛追了上来。
我知道何美瑛时而的嘲讽不屑的态度是因了什么。那是她对她自尊的保护吧——哦,不,她只是太亵渎。像我的,浪平的,对外在温暖的、同情的,充满爱心的世的亵渎。我知道因为再也没有人像我们这样,彼此的处境背景和底细是那么相似相近。
“今天那个陆邦慕叫你时,跟你说了什么?”何美瑛问。
我只是看她一眼,也没想太多,便口答说:“他说我这样不行。”
“我想也是,你考得有多烂?”她的口气是那样确定,一点都没迟疑。
我比个数字。反问:“你呢?”
“我?”何美瑛从书包搜出那考卷递给我。“哪,你自己看。”
那上头的分数足足有我的八倍之多,我才考了恰恰超出个位数。
我不知道何美瑛的英文那么好,好得超出我的想象。
她看出我的疑惑说:“奇迹,对不对?我什么都不行,就英文念得特别好。其实只要多学几首英文歌曲自然就会了。”
那真有她说的那么简单!我不置可否,把考卷还给她。
高空有些积云,晴旷已久的天空看样子不久就会有些凉意。我加快脚步,感觉时间是那么难捱。
回到家,还没踏进门口,就听妈拉高嗓门在客厅里骂说:“也不知道是哪辈子造的孽,欠你们这些死人债!老的一朝到晚没工作;小的有样学样,成天在外头鬼混,没做过一件正经事,一回来就只知道要钱!”
“你有完没完!我只是借个几千块,又不是不还你!”我听见于顺平不耐烦的顶回去。
我默默走进去。于顺平一回来就没好事。
妈又骂说:“几千块?你以为钱那么好赚?哪次你不是说借,什么时候还过了?”
“不借就算了!啰嗦个什么!”于顺平忿愤地甩门出去。
我来到房间,才换下制服,就听妈叫说:“阿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