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香瞠目结舌,活像见到鬼,旋即笑出声,「当时我嫌它,你也是这么回答我的。」
严九歌一听,黑眸微眯,这很糟,代表那木桶百分之九十九是他亲手做的,他干么吃饱没事去做什么木桶,还被她嫌弃。
「对了,半年多前我来稻禾村,听村民说这屋子四周的土地原本都是你们家的,但后来却被你叔叔给卖了?」快速转移话题,他不希望自己某日心血来潮做出的「木制艺术品」,被批评得一无是处。
她颇为无奈的点点头,「我阿爸和叔叔相差十岁,爷爷死后,阿爸就像父亲一样照顾叔叔,叔叔功课很好,他一直读到博士,从没下田工作过,我阿爸和叔叔相反,他不爱读书,国中毕业后田里的工作全都交给他,他负责养一家人,叔叔的学费全是他筹的,他坚持不分家,硕士毕业的婶婶不喜欢他大老粗的模样,他便把祖屋让给叔叔一家人住,自己在田里盖了这间小屋,我们就住在这儿。」
「你父亲……很伟大。」严九歌的神色复杂,虽然他和父亲至今仍没话说,但父亲能从经营一家小米店,扩展到一间大集团,还是有令人敬佩之处。
「可是我爸他太笨了,他处处为我叔叔着想,但他一死,所有东西就全被烧光了,连他这辈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田地,也都被叔叔给卖了,连祖屋也拱手让人……」说到这,霍天香颇为自责,「都怪我,那时我每天都在哭,压根不知道叔叔把田地卖了,但就算我知道也没能力阻止,那些祖产是我阿爸和叔叔共有,阿爸死了,产权自然全落在叔叔手中。」
见她沮丧不已,严九歌突然觉得好心疼,他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叔叔连祖屋都卖了,我想他是不打算回来了。」除非他脸皮厚到被村民唾弃都无所谓。
「你说对了,他们移民去美国,再也没回来过。」
「你没考虑过请律师……」
他话还没说完,她马上摇头,「完全不想,我阿爸他说不要。」
「蛤?」他疑惑的看着她,「你阿爸不是……不在了?」难不成是半夜托梦?
「对,那时我有掷筊请示,问我阿爸要不要追讨,连三个阴杯,代表他不要。」她苦笑,「其实不用请示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阿爸把叔叔当成儿子一样疼爱,他又认定祖产是两兄弟共有的,而且叔叔移民需要钱……总归一句,就当我阿爸前世欠我叔叔的,这辈子全还清了。」
严九歌轻笑,所有家产被变卖,叔叔带着钱远走高飞,她怎能看得这么开?八成是遗传到她阿爸「助弟为人生之本」的笨观念。
「那你呢?」他为她感到不舍,当时她应该才刚到北部工作没多久,却遭逢如此重大变故,一定很无助。「你就只剩这间矮屋?」
「除了这间矮屋,叔叔有给我一笔『嫁妆费』,他大概认为只要我用那笔钱把自己嫁掉,就算是对我阿爸和霍家的祖先有个交代——」她苦笑,「不过那笔『嫁妆费』,我把它拿去缴现在住的那间小公寓的头期款,我想以后我应该都会在台北工作,既然这样,租屋不如买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