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态度?给我站起来!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打老师,把学校当成什么了?站起来——”
杜夏娃仍然不吭声,慢慢站起来,和穿着三寸高跟鞋的杨安琪看起来一般高。她平视着杨安琪,虽不像一些少女以挑衅不屑的态度表示青春的叛逆,神情却寡淡得近乎冷漠,一点不显闯了祸的忐忑与心虚。
她是觉得无所谓,不觉得有什么需要不安的,反正只是一个过程,最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从初小开始,中小、高小、国中、高中,扔扔拾拾的仿佛念了好几年,才觉得念不完,就这么打住的话,好象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可惜。
“你还这种态度!一点都不知反省,不懂得羞耻,给我站好!”杨安琪气得发抖大叫。
比起一般学生的言词挑衅或故作的不屑,杜夏娃的无动于衷更叫她觉得光火。天气热,让她火气更热,男人迟迟不回来的怨气跟着搅和成一气。
杜夏娃仍然一脸漠然,平视着前方。她实在不明白杨安琪究竟在气什么,对她的歇斯底里,甚至觉得疲乏。
她不懂,她凭什么对她这般大吼大叫?因为她的身份立场吗?还是她们之间年龄的差距?十六岁是少女,过了十六岁就不再是少女了。高二高三的学生如果联考不是那么顺利、入学得晚的话,早已是个成年,背负的人生不会比三十岁四十岁的多一些或少一些。只是,文明制度的惯性造成的意识使然,年少必定轻狂,不经历一些沧桑、不到三四十岁的前中年期,成长便没有正当性,新生的成年不叫成年。
然而,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比诸一般泼辣尖酸的悍妇又有什么差别?青春的冷眼,其实并没有那么蒙昧。
她站着不说话,忍耐着杨安琪的尖酸刻薄。下课钟声响起,杨安琪仍有未甘,瞪着细狭的丹凤眼,吐怒说:
“本来我不打算追究,可是你的态度实在太差了,丝毫不知反省,这件事就让训导处来处理,看要怎么处置。”
杜夏娃不禁皱了皱眉,她已经很忍耐了,这女人到底还想怎么样?她看着她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教室,对一下子弥漫整个教室的窃窃私语弃耳不闻。没有人靠近她,对她表示同情安慰或同仇敌忾什么的,她还没有跟哪个同学的交情深刻到可以惺惺作态的程度。她一向不是太合群,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小圈圈,就连游离分子也算不上。游离分子最终还会找个靠拢,可是她没有倾向,自成一座孤岛。
“杜夏娃……”隔壁同学突然开口喊她,说:“你最好别忙着吃饭,赶快去向老师道歉。不然,她要是真的告到训导处,那就麻烦了。”
说话的同时笑了笑,表示善意的关切劝告。
杜夏娃抿嘴看看她。陈明珠,这也是一座孤岛。如果那些是非谣传没错的话,陈明珠老爸被工厂解雇几个月没工作,她妈则丢下他们跟男人跑了。她就那样盯着陈明珠看一会,想了想,没表示什么,像是对她的劝告不同意或是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