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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那嗫嚅不安,直比我内心的难堪。

江潮远慢慢地,以分解的动作弹奏简单的节奏,侧身向我,眼神鼓励着我。

“就照这样,试试看。”

我迟疑着。避开宋佳琪疑惑的目光,伸出粗糙的手,强忍着令我难堪的汪视,笨拙地触碰着琴键。琴身发出像即将断气的哀鸣,鸣咽着求饶,反映着我难堪涨红的脸容。

我以为宋佳琪会说什么,出乎我意料,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对我笑了笑,说:“你们慢慢练。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那若无其事的笑容,比讽刺我还让我挫折难过。她伸手拂开散逸的发丝,手指修长纤细,玉白柔嫩,天生就是一双艺术家、适合弹琴的手;我强烈感到自己的卑微,觉得自己渺如尘埃。

剩下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眼眸空自相对,陷入一片难堪的沉默。我想逃,身体却宛如被钉住难动。我果然还是没有那种天赋才能;我生来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不管靠得多近,地球到月球,还是遥隔着三十八万四千公里。

“那──”我站起来,划破沉默的突然。“我想我该回去了──”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随即匆匆地──应该说是用逃的,半跑着离开,冲下楼去。眼眶凝满泪,模糊了视线;我努力想将它逼回去,想赶走内心的难过酸痛,不愿去面对自己的可悲可怜。

但是,泪水是那样关不住──我以为,我会流满面;但没有,我没有掉下泪。我只是快步地逃着,急切想离开这个地方,找个没人的荒僻之处躲起来,舔舐流血的伤口;野生动物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孤独地躲起来,面对自己的伤口。我也只能依循那么的方式,悄悄躲起来,舔舐自己心口那一团淌血的烂肉。

我没想到的是江潮远竟然追了出来。

“沈若──”叫声在弯道的角落追上我。

我低着头,他停在我身前。我感觉得到,那夜黑深邃的眼神俯望着我;它在检视我的颤抖。

“沈若──”像海潮的声音在呼唤。

没有。我没有哭。

我抬起头。眼底干干的。

他俯看着我,月一样淡而远的表情。他知道,什么都不必说。从初见面,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

“这个──你拿着。”他给了我一张记着地址的纸条。“下次到这里来。”

他看出了我的自卑,看出了我在人群之前、在宋佳琪面前的自惭形秽,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