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道:“由得她去, 我只管尽到自己心意便是。”
如今她就盼着云莺平安生产, 四爷欢喜之下,或许能对之前种种既往不咎。
她也实在是倦了。
苏媪踌躇刹那, “待侧福晋坐完月子,您当真要把曜哥儿给她送去?”
福晋叹了口气,“到那时再看吧。”
她何尝不知四爷才是这府里的话事人,自己无论如何拗不过他去,但,养了弘曜大几个月,也着实养出了点感情。可等弘曜回到西苑,这么点稀薄如水的感情很快便会烟消云散了。
到底阿哥年岁大了,不容易受到旁人影响,他心里多半也是只认云莺的。
苏媪同情地望着自家主子,福晋如何走到今天这地步,经历多少酸楚,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可她有时候觉得福晋太拘泥于脸面了,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难道看着侧福晋威望日盛,往后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么?就为了指尖漏下的一点残羹冷炙?
而她作为福晋身边最得脸的奴才,也只有比现在更狼狈十分。
所以她必须、必须扭转局势,而马婆子则是最好用的刀。一旦侧福晋难产血崩,她遗下的孩儿便只能抱来正院抚养,到时候,无论福晋想挑哪个为继承人,都可从心所欲——此乃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那张借契,苏媪并未放在心上。事情一旦办成了,马婆子当然不能再留,还怕死人来跟她讨债么?
要怪,只能怪她势欲熏心,活该不得好死。
云莺开始发动是在一个细雪纷飞的早上。
四爷前脚刚出门上朝,雪天路滑,谅着尚未走远,顾嬷嬷本来想让小太监去请四爷回来——府里有人生孩子,耽搁一天不算什么。
云莺却虚弱地制止了,“朝政为大,别为这个叫贝勒爷分心。”
顾嬷嬷于是更感慨云莺贤良,殊不知云莺心里另有一重想头:若四爷在场,看到马婆子拿刀弄杖的,只怕眼睛该瞪直了,万一他不同意,岂非耽搁功夫?性命攸关,容不得片刻拖延,云莺可不想因为古人的愚昧之见而香消玉殒。
书里总把陪床说得如何动听,仿佛产妇有了丈夫的鼓励就能瞬间迸发无穷的力量,但在云莺看来还是留白更好,至少让四阿哥保留一点美好的想象,否则日后回想起来,怕是连上她的床榻都有心理阴影了——谁生孩子都不会美如画,甚至连最基本的体面都很难做到,不说披头散发汗流浃背,有时还有大小便失禁的呢,就算没有屎尿横飞,本身殿里的气味就够难闻了。
但幸好云莺并非头遭生产,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只是双胎仍叫她有些紧张,怕胎位不正,这时候又照不了彩超。
于是挽星同几个嗓音柔美的侍女不停在一边帮她打气,异口同声,又那样洪亮激动,弄得云莺很有些囧,好像她不是生孩子,而是在赛场上为国争光。
顾嬷嬷则在厨下帮她准备膳食,拳头大的红糖发糕,蒸得满满的蛋羹,以及一碗碗炖得酽酽益气补血的人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