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索额图大人的落难, 京师大部分官吏都做壁上观,少有肯雪中送炭者。太子齿冷之余, 难免感叹世道人情凉薄。
胤禛耐着性子听他牢骚,嘴上只温声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何尝不是明哲保身之道呢?”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喟叹道:“老四,还是你忠肝义胆。”
胤禛腼腆地笑了笑,太子会有此等误会,无非因这几日他往御书房去得多了些,但,除了陪皇阿玛谈论诗画,其实甚少聊及朝政琐事,何况这等逆臣——胤禛甚为机警,每逢想要开口,瞧见康熙脸上不愉之色,便知趣地给吞回去,皇帝决心已定,此事实难转圜,何必把自个儿给搭进去呢?
但,这里头的关窍就不必对太子解释了,胤禛劝道:“皇阿玛只是下令将索大人圈禁,并未处斩,连家产都未抄没,或许仍有转圜之机。”
太子郁郁道:“外祖父行将就木垂垂老矣,如何受得了宗人府内清苦?衣食更不消说,我必得找人好好打点,好叫他老人家过得舒坦些。”
胤禛一滞,心想皇阿玛这样重责,正因疑心索额图挑唆储君之故,太子却还念及旧情,岂非坐实了过从亲密?这下皇阿玛更要大怒了。
然他也知晓太子刚愎自用,况且那是正经亲族,自己一个外人,还是莫多置喙的好。兄弟俩嘘寒问暖一番后,各自分道扬镳。
太子自去命人打点,生怕索额图死在牢中,他将此生追悔莫及。康熙或许知情,却并未有更多动作,这令太子胆气愈壮,以为皇阿玛不过小惩大诫,待气消了,他再撒个娇儿,徐徐劝之,或许能让索额图重新放出来,他也不求官复原职了,好歹保住外祖父一条性命,不枉仁孝皇后当初生养之恩。
京城暗流汹涌,胤禛此刻却正烦恼着,盖因太子给他下了请帖,请他赴下月小皇孙的百日宴,放平日原也不算什么,本就通家之好,可偏在此等风口浪尖,其余皇子都唯恐避之不及,大阿哥更是上了奏表,斥责太子忤逆悖乱,毫无廉耻,仍有心思饮酒作乐,虽说这封奏章被康熙按而不发,但普罗态度可见一斑。
福晋唯恐四爷心软,忙劝他三思而后行,“妾已命人备了一份重礼,到时差人送去东宫便是,爷随便找个借口,或是称病,或是驻守衙门,好过留个把柄叫人弹劾。”
四爷虽也有点避事的念头,可被福晋这么明晃晃地戳破难免难堪,面露愠色,“可太子素来与咱们交好,十三便不忌讳这些。”
欣然接了帖子登门拜访。
福晋素来看不起十三阿哥,一个不得宠的嫔妃生的皇子,也就四爷肯给他几分薄面稍加提携,换做太子,可会给个正眼?如今东宫都快失势了,他还巴巴抱着这根大腿呢,真真目光短浅。
自然,福晋不会当四爷面说他好兄弟的坏话,只温婉道:“十三阿哥岁数还小,又没成家,人只当他是个孩子,不会认真重罚,可爷您还有在户部的差事,倘若万岁爷多心,一径褫夺了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