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页

堂堂一朝天子竟然被這母子愚弄到如此境地。

皇貴妃絲毫沒有註意到皇帝的異樣,委屈地抱怨:“三郎,四皇子幾天來天天熬夜處理政務,眼看著身體都要熬壞瞭。我勸他好好休息,註意身體,兒子卻說為父皇分憂是他的幸事,不敢有絲毫懈怠。”

皇帝拍瞭拍皇貴妃以示安慰,語氣中感覺不到情緒,“四皇子爭氣,朕很是高興,吩咐下去讓太醫院送些名貴藥材過去,再請兩名禦醫過去專門照顧四皇子的身體。”

皇貴妃似乎是還有不滿足,柔聲說道:“臣妾聽聞朝中大臣覺得四皇子不是儲君,代理監國實在是不妥,兒子一心想為父皇分憂,盡自己的努力做些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是底下的那幫大臣,叫他們做的事情都是敷衍瞭事。”

“是誰,膽大包天敢如此做,朕砍瞭他的腦袋。”

皇貴妃拍瞭拍皇上的胸膛,替他順氣,“臣妾也隻是道聽途說,不知道真假,咱們兒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性子實在,遇到瞭什麼難事都是自己解決,都不跟我們說。臣妾見他日日如此消瘦下來,是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啊。”

說著,皇貴妃的眼睛蓄瞭淚,等瞭許久,直到一滴淚從眼角低落,皇上依舊沒有如往常那般替她拭淚,她愣瞭一下,轉念一想許是皇上身體孱弱,心神俱損,想起今早太醫說的皇上的身體撐不瞭多久瞭,嘴角不自覺勾起。

擡眼一瞧,皇上的面色青白,沒有半點血色,眼下泛黑,皮皺巴巴包著骨頭,高高的顴骨透露著本朝最高權力之人的威嚴。

長達半年的慢性毒藥已經慢慢侵蝕掉這副軀體。

三十年前她剛剛入宮時二八年華,如嬌花一般的容貌,縱使保養得再好眼角也已有瞭細紋。那年,她瞧瞧擡眼見到聖上,他是如此的高大威嚴,不可侵犯,坐在高位之上睥睨跪下衆人,縱使那時她已有瞭戀人,心人仍不可控地為之一動。

數年的寵愛不做假,假意也好,真情也罷,其人將死,堅硬如皇貴妃不免生出幾分憐惜和傷感。

“朕早已擬好詔書,一切都安排妥當,愛妃無須憂心。”皇上帶著笑,柔聲安慰皇貴妃。

貴妃驚喜不已,今晚不過想勸皇上立兒子為儲君,沒想到皇上早已擬好詔書安排我兒繼位。

時到今日,立不立我兒為儲君又有何幹系,皇上已經時日無多,撐不瞭多久。

她將成為那個至高無上的女人。

她欣喜不已,絲毫沒有留意到皇上眼中的狠辣。

夜幕降臨,皇貴妃一如往昔依偎在皇上的身旁,嗅著淡淡的檀香陷入夢鄉。皇上睜開緊閉的雙眼,挪開貴妃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盯著睡在他身邊的女人,眼中晦暗不明。

皇後娘娘的寢宮中亮起燭火,殿外的太監直挺挺地站著,耳朵豎起,神情肅然,觀察四周的情況,殿內時不時傳來密密的說話聲。

錦辛姑姑給皇後披瞭件外衣,而後退到一旁。

七皇子明琛一襲暗色金繡海棠滾邊長袍,頭戴玉璧纏枝金冠,貴氣英武,不似平常怯怯之色,屈膝跪地,展臂交疊雙手於前,叩首向皇後娘娘行禮。

“兒臣叩見母後,向母後請安。”

皇後娘娘起身扶起七皇子,拍拍他的手道:“現在沒有外人,琛兒不用拘禮。”

她扶著明琛到身旁坐下,望著那張酷似她生母的臉,有些傷感,海棠已經走瞭有二十三年瞭。當年,她同海棠一齊入宮,沒有因傢世懸殊而疏遠,反而一見如故,相交甚好,很快成為瞭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她們相互扶持,挨過深宮中一年又一年的漫長歲月。

午夜夢回,她常常設想,要是海棠沒死,又會是怎麼樣一番光景。

“禁衛軍那邊兒臣安排妥當,皇宮中的侍衛兒臣擔心變化太多引起皇貴妃的警覺,隻調換瞭小部分的自己人。”七皇子的聲音打斷瞭皇後的思緒。

皇後道:“宮裡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母後自會安排妥當。皇上身邊的小順子來話,說皇上已經知曉皇貴妃常年給他下慢性毒藥,現在已經擬好遺詔,並且召見瞭駐守京郊外的守衛將軍。此時正是要緊關頭,你沒有什麼大事盡量不要進宮,以防皇上生瞭疑心。”

“兒臣明白。”七皇子繼續說道,“朝中文臣大多為裴首輔黨羽,大多同意擁立四皇子,唯有少部分的文臣持中立,但都在朝中受到排擠。”

皇後娘娘冷笑一聲,啓唇:“那些軟骨頭的文臣都是些墻頭草,見誰得勢瞭,便倒向哪邊,要是見勢頭不對,變的比誰都快,不足為俱。我弟弟已經率領三萬郭傢軍啓程趕往京城,萬一局面不可控,裡外接應,便可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