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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963年的冬天,漫天的雪花就像是柳絮一般不停地飄下,蒼茫的大地上很快就白瞭一片,在去往童傢屯的路上,一個人影艱難的行進著。

這人穿著厚實的大棉襖,帶著軍綠色的棉帽子,臉蛋被凍得通紅,眼睫毛上都凝成瞭一片厚厚的白霜,隻有那露在外邊的右手,死死的抓著一個黑色的網兜。

他一路用穩健的步伐走著,眼見著到瞭童傢屯的村口,焦急的表情隨即一斂,心裡松瞭一口氣的同時,也加快瞭腳步,往村中央的傢裡走去。

不多時,就到瞭他的傢門口。

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農傢小院,總共有三間屋子,黃泥土壘的磚築成的墻面,房子上面用的是磚瓦,對比一下周圍全是茅草屋頂的房子,倒是顯得氣派瞭幾分。

小院裡被人收拾的很整潔,在這大雪天裡,男人推開院門,蹲在門口狗窩裡的小黃狗聽見瞭動靜,發出瞭兩聲狗吠聲,被男人大聲的呵斥瞭兩句,便嗚嗚的閉上瞭嘴巴。

此時一扇房門被推開,露出一張略帶焦急的面孔,女人一隻手扒在門框上,另一隻手忙招呼著不遠處的男人叫道,“當傢的,藥買回來瞭嗎?”

男人連忙嗯瞭一聲,並點瞭點頭。

等男人走進些之後,女人湊到男人身邊,拿過墻上掛著的雞毛撣子,給男人前後襖子上的雪撣掉,臉上的愁容更深瞭幾分,唉聲嘆氣的說道,“小妹躺在床上,臉燒的通紅,現在哼哼唧唧的都說起瞭胡話。”

“不用擔心,我從城裡買瞭退燒藥回來,等喂小妹吃過藥,她的病就能好瞭。”男人脫下大衣和帽子,順手掛在一邊的墻上,隨即哈瞭哈被凍得通紅的手,把網兜遞給面前的女人,寬慰她說道。

“嗯。當傢的,你在這竈前烤烤火,我去弄點水把藥送到屋裡去。”女人輕輕嗯瞭一聲,對著男人邊說邊接過網兜,掏出裡邊的退燒藥,又從燒水壺裡倒瞭點熱水,兌瞭少許的涼白開,才端著碗,走進瞭左手邊的屋子。

“娘,當傢的把藥買回來瞭,快喂給小妹喝吧。”女人一進屋,便沖著炕上那個盤著腿坐的白頭發老太太說道。

這老太太頭發花白,身子帶著幾分佝僂,但是看人的眼神卻很慈祥,說話聲中氣十足的樣子,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今年六十歲的高齡,“嗯,老二傢的,把藥給我吧。”

裝著溫水的碗從女人手中送到瞭老太太手上,女人看瞭一眼躺在炕中央,蓋著白底紅花被子的少女,臉上浮現出一抹憐惜。

她心裡想到,小妹童笙笙長得如花似玉的,就是這身體,打小就是個病秧子。這不,剛入冬,不過是出去走瞭兩圈,回來就病倒瞭。

這身體柔弱的樣子,在農村就算是有著這般好的相貌,也沒有哪個婆婆願意自己兒子娶這樣一個病殃殃的媳婦拖後腿。所以,如今十七歲的小妹,仍舊待字閨中。

老太太倒是不知道自己二兒媳婦心裡的想法,她把童笙笙扶起身子之後,便把藥塞進瞭少女的嘴裡,又喂瞭些水。

此時童笙笙雖然發著燒,意識有著模糊,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情況,被喂瞭藥之後,也會配合著吞咽,溫熱的水進入到瞭喉嚨間,仿佛就是一場甘霖灑在瞭幹涸的大地上,解救瞭她身體的幹熱。

漸漸地藥效發作,渾身難受的童笙笙舒服的睡瞭過去。

“好瞭,笙笙睡過去瞭,你也回屋照看孩子們去吧。”老太太摸瞭摸女兒的臉頰,又用涼水洗瞭一下毛巾,敷在瞭童笙笙的額頭上,轉過頭,輕聲對著二兒媳婦牛秀文說道。

“好的,我知道瞭娘。”牛秀文微微頷首,小聲的回道。

就在這時,外邊烤火驅寒的男人,也就是老太太的二兒子童守義撩開簾子,走瞭進來,他看瞭一眼炕上的三個女人,隨即輕聲問道,“娘,小妹身體怎麼樣瞭?”

“你放心吧,就是有些發燒,等藥效上來之後,就能好的,你不用擔心瞭。”老太太姓阮,小名杏子,不過她歲數大瞭之後,別人都稱呼她阮嬸子,阮奶奶,這小名倒是沒幾個人叫瞭。

此時阮老太太穿著一件半舊不新、肩膀上帶著幾塊補丁的褐色褂子,聽見兒子這話,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接著關心的說道:

“這大雪天的,去城裡來回二十多裡路,你也著實辛苦瞭,還是快回你屋的炕上暖暖身子,別回頭再凍壞瞭。”

“娘,兒子身體壯著呢,您老人傢用不著擔心我的。”童守義性子憨厚,此時咧著嘴巴,擺擺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