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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緒繁雜,各種情緒如絲如縷地雜織著,貫穿他的腦海。

他手中緊握著那條長裙,緩緩道:“小桃方才已向本王言明,這裙子是你尋親的信物,是你的養母五年前救你性命時你所穿的衣物。這佈料名為妝花緞,專供宮廷禦用和賞賜功臣,一般傢族難得一見,實屬珍貴。”

“所以,本王想詳細瞭解一下,五年前,你的養母是在何處將你救起?又是何種因由導致你失去瞭記憶?”

知曉裴筠知定會詳細盤問她的來歷,陸今瑤早有準備,立即流利地回道:“回王爺,自民女有記憶起,便與母親相依為命。直至母親病重離世前,她才透露,我並非她的親生女兒。”

她的話語漸漸低沉,仿佛被微微的哽咽所纏繞,顯得愈發哀傷。

“五年前,她的親生女兒被村裡的惡霸強行擄去,不幸遭受淩辱後離世。她心如死灰,欲跳河自盡。卻在這時遇到瞭被沖到護城河下遊河岸、溺水昏迷的我。見我與她女兒的年齡相仿,她動瞭惻隱之心,立即將我救起。蘇醒後,我告訴她,我是京城人士,名叫陸青青,她還知道我曾寄信給傢人報平安,似是因為一些原因無法與傢人相見,要躲避一段時間後再回傢。然而,在隨後的路上,馬車不慎滾落山崖,我因此受傷,喪失瞭所有的記憶。”

穿書局的那名員工在簽合同時曾說,原主在裴筠知面前墜河而亡後,裴筠知徹底黑化。他們當時為瞭穩住劇情,便費盡心思,想要治療原主,分別給裴筠知和陸時濤寄瞭原主尚存活於世的信件。但原主傷得實在過重,還是不幸離世瞭。

現在,他們正好以此為由,編織出一個原主被人救下、未曾離世的故事。

至於為何在歷經五年後才安排任務者假扮原主,全是因為他們始料未及,這個小世界竟會因為原主的死崩塌得這麼嚴重。

“她因惡霸之禍痛失愛女,偏執地想要愛女起死回生,同樣誤以為我是有難言之隱才躲避傢人。故見我失憶後,對我謊稱我是她的女兒,將我帶到遠離京城的睦州生活,並一直視我如己出。”

裴筠知的眉宇間不由自主地皺起瞭一個深深的褶皺,他的思緒被五年前的那場兵變之亂緊緊纏繞。

五年前,他緊隨著陸今瑤墜落的方向,毫不猶豫地躍入瞭護城河中。

河水中彌漫著濃厚的渾濁,能見度極低,他跳入河裡就沒有看見陸今瑤的身影。

他下意識地以為陸今瑤已然溺水,沉入瞭這無盡的黑暗。所以第一時間,毅然決然地沉到瞭河底,但河底瘴氣彌漫,隻有數不清令人膽寒的腐爛屍骨。

因為沒有找到陸今瑤的屍體,他心中燃起瞭一絲僥幸。

或許,陸今瑤被那洶湧的河水沖刷到瞭下遊,或許她正緊緊地趴在某塊漂浮的木板上,或許正掛在某根堅韌的樹枝上,頑強地與命運抗爭,等待著他們的救援。

但那時,護城河上因戰亂漂滿成千上百的死屍,給他們的搜救工作帶來瞭莫大的困難。

直到他絕望至極時,收到瞭陸今瑤寄給他的報平安信。

他們立即對護城河周邊村鎮進行瞭細致入微的搜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條線索都是他們心中的希望之光。

然而,根本沒有找到任何有關有人救下落水女的消息。

他們還手持陸今瑤的畫像,逐戶詢問,尤其是醫館裡,更是以重金酬謝,激勵附近百姓們口口相傳,尋找線索。

但是,沒有!根本沒有陸今瑤口中“恩人”的任何線索。

這些年,裴筠知聽到過多個版本,那些自稱“陸今瑤”的女子自述自己是如何被救起又如何失憶又如何恢複記憶的經過,但沒有一個版本能夠真正解開他心中的疑惑。

——縱然陸今瑤確實曾被一位恩人所救,但在他們向附近醫館打聽時,為何所有醫館都聲稱未曾見過陸今瑤,甚至都沒有大量購買傷藥的可疑人物。僅憑一人之力,真的能讓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多年,不留下一絲痕跡嗎?

更何況,陸今瑤的畫像已經貼滿瞭京城的大街小巷及周邊村鎮的醫館裡。

即便那位無意間救下陸今瑤的婦女真的不認識陸今瑤,在給陸今瑤買藥時也不可能沒有看見重金酬謝的畫像,就不可能還不知道她救下的“陸青青”實則就是t陸將軍之女陸今瑤,為何還刻意隱瞞陸今瑤尚在人間的消息,將陸今瑤帶到遠離京城的睦州生活。

短短一瞬,裴筠知的心裡已是轉瞭幾道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