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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知,這些年,你都去瞭哪裡?因何會失去記憶、戴著面具成為陸將軍府上的侍衛?我費盡心機,卻始終無法探尋到你未入將軍府前的真實經歷。陸將軍為何將你的來歷抹得一幹二凈,還處心積慮地虛構出一個身世,讓你拿著信物與謝傢認親?陸將軍與你失憶一事可有關系?他……是否發現瞭你的身世?”

裴筠知輕輕搖頭,開始將自己被陸今瑤所救的經過詳細述說。

“陸將軍想要解除皇上賜下的婚約,便物色瞭我做上門女婿……”

難怪傳聞稱,陸時濤對謝南城相當器重,原來並非意在收其為養子,而是看中瞭他的潛力,選中瞭他作為上門女婿。

蕭撫眉頭緊皺:“所以他們以救命之恩相要挾,為瞭……”

“並非要挾,是我自願的。”裴筠知輕聲道,“那時,我隻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奴籍,有何資格成為小姐的夫婿。是陸將軍看出我對陸今瑤暗生情愫、忠心耿耿,又覺得我有軟肋可拿捏,因此選瞭我。”

他淒然一笑:“若陸將軍知曉我的身世,是絕對不可能策劃出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罪臣之子的計劃。長公主盡管放心,他對此一無所知。”

然而,裴筠知不敢深想,若他未曾失憶呢……他會為瞭複仇,利用善良將他救回、對他雪中送炭的陸今瑤嗎?

無論是裝病弱可憐地欺騙陸今瑤,低調地在將軍府t裡臥薪嘗膽,還是想盡辦法擺脫奴籍的身份,更名改姓隻為有朝一日為父兄翻案。

毋庸置疑,他還是會喜歡上陸今瑤。

隻是當陸將軍揭穿他戀慕陸今瑤時,他恐怕無法鼓起勇氣,視死如歸跪在陸時濤面前,說出“自己愛慕小姐、想時刻留在小姐身旁保護小姐”的肺腑之言,在陸將軍提出“上門女婿”這個提案時,他或許也不再會因為那句“你怎知瑤瑤不喜歡你?”而心跳如鼓,緊張又期待……

未喪失任何記憶的他,絕對知道這是通往複仇最便捷的道路,他完全可以踩著將軍府上位,但面對救命恩人,面對自己心儀的姑娘,他恐怕永遠也做不到。

甚至,但凡早一個月恢複記憶,他恐怕也鼓不起那個勇氣在七夕之夜向陸今瑤真摯地告白……

他會全然地否定自己對她的愛意,絕對不會讓陸今瑤知曉。

壓制住內心煩亂的思緒,裴筠知將自己憶起的所有過往,言簡意賅地道與瞭蕭撫。

他的語氣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蕭撫的心卻隨著他的講述而愈發揪緊,心疼之情溢於言表。她怎麼也沒想到,裴筠知未被陸今瑤救回將軍府的這七年半,竟遭受瞭如此深重的苦難。

若是裴筠知未被救起,他或許早已命喪在瞭那一日。

強烈的內疚感如同巨石般壓得蕭撫喘不過氣來。她喉間幹澀,聲音沙啞道:“秦鳩三子是鬥獸場背後真正的主人,是秦傢貪污受賄、洗黑錢的窩點。我曾故意派人接近蕭令桉,引誘他沉溺於鬥獸場的奢靡之中。再將此事捅到蕭錦衍面前,讓蕭錦衍不得不處理秦傢人。然而,秦傢還是棋高一招,蕭錦衍竟未曾追究下去。”

“若我知道你就在那鬥獸場之中……”蕭撫的話語戛然而止,心中的愧疚與痛苦如同潮水令她愈發強烈。她死死地握緊著拳頭,指節因過度用力都她捏得蒼白。

“長公主,您已對裴傢恩同再造,深蒙您信任不疑,願意生下阿兄的骨肉,使裴傢這脈殘燭得以延續。”

聽到父親自縊死訊的那一刻,裴筠知就仇恨地認為,父親不可能輕易認罪後飲下毒酒,定是奸臣操控傀儡皇帝,將忠良之士置於死地。他臥薪嘗膽,矢志複仇,誓要為父兄平反冤案,洗刷那蒙受的不白之冤。

他曾對著蒼天發誓,定要讓那些陷害父兄、致使裴傢滿門遭難的奸臣賊子,血債血償,以告慰父兄之靈,重塑裴傢的榮耀與尊嚴。

如今卻是得知主謀竟是蕭錦衍,而先皇明知霞間谷事件是蕭錦衍所為,卻是默認瞭秦鳩為蕭錦衍善後,裴筠知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與悲涼。

為瞭這個國傢,為瞭守護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父親和阿兄身上累積瞭斑斑傷痕。阿兄第一次上戰場時,心口那支幾乎要瞭他命的利箭,更是戰爭殘酷的見證。

到頭來,這一切竟是成瞭一場荒誕的笑話。

他深深吸瞭一口氣,竭力平複胸中翻湧的情緒,沉聲道:“但若舉兵起義,成功與否,都可能坐實父兄的污名。亦有可能被其他別有用心之人所利用,以清君側為名,煽動內亂。父兄忠君愛國,絕不願看到國傢陷入內亂的深淵。如今我已恢複記憶,我會親自為父兄洗雪冤情,讓皇上寫下罪己詔,向天下昭示父兄的清白。若是皇上不願,我會親自報仇雪恨,一切都由我一人承擔。長公主,請您不要再插手這件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