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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蘊長嘆一口氣,“你父親怎肯讓皇後之位旁落別傢?奈何這兩年陛下明確拒絕納妃立後,王傢張傢陳傢有誰不急?陛下為瞭你做瞭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時候你回來瞭,馥兒,隻怪你回來的太是時候,又太不是時候。”

秦煙抹瞭抹眼淚,想起先前王巖震怒之下要斬秦府滿門,一陣後怕,伸手抓住顧蘊的手,“母親,若後面不是我承認我是王馥,秦傢爹爹秦傢阿娘秦傢姐姐就要被我連累瞭。為何從前沒有發現父親如此狠辣?”

顧蘊握緊她的手,“對於像他們這樣的高官重臣來說,螻蟻的命不叫命,你秦傢爹娘,秦傢姐姐,在他眼裡甚至算不上一個人,官場處處藏污納垢,你見得還是太少瞭。”

秦煙一偏頭就瞥見瞭那副壯麗的千裡江山圖。

她忽然覺得可笑。

秀麗江山,氣象萬千。

平頭百姓哪看得到這氣象?這些畫都需高高掛起,奉給高官重臣賞玩的。

她喃喃開口,“母親不知道秦主事是個多好的人,秦傢阿娘總罵他是扶不起的阿鬥,別傢當官都是腰包鼓鼓,偏他拿不回來錢,還要撒銀子出去。平時出門,秦傢阿娘都要先把他身上搜刮幹凈,最多留兩三個銅板,不是怕他去秦樓楚館尋歡作樂,而是怕他心善手太松。”

“有一回,我與秦傢姐姐為瞭件新衣裳吵架,我沒爭過她,故意跟他使氣,我就假哭瞭兩聲,他就舉手投降,帶我上街,讓我親自去挑一件,誰成想呢,還沒走出一裡路,遇到個駝背的阿公,領著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兒,說是幾日沒吃東西瞭,他就上旁邊的包子攤上,買瞭一大袋肉包子。

“路旁的小叫花子一見著,紛紛擁上前來,他又給小叫花子一人買瞭一個,後來要不是我強行把他拉走,那天攤上的包子得給他買光。他才領瞭俸祿,銀錢都沒捂熱乎就花出去瞭,我說他,若是再給我買衣裳,就沒剩幾個錢瞭,回去當心吃瓜落。他滿不在乎,說這有什麼,不能讓我女兒受委屈。”

秦煙說著,又笑又哭,眼淚滴在顧蘊的手背上。

“母親,不怕您傷心,我是真的沒想過要回王傢,王傢什麼都有瞭,一年四季的綾羅綢緞穿都穿不完,可父親,他從未這樣珍視過我。”

顧蘊把她摟在懷裡抱著,“母親明白的。”

秦煙在她懷裡繼續說,“禮部主事,從八品,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一年到頭能有多少俸祿?要供一大傢子吃穿住行,秦傢阿娘日日抱著個算盤精打細算,私下裡做針線活讓丫鬟偷偷拿出去賣,就為瞭在外給秦傢撐個體面,日後能讓兩個女兒嫁個好人傢。秦傢姐姐針線活好,平時裝著金尊玉貴的,私底下幫著做繡品貼補傢用,一傢子都是厚道質樸的老實人,若因為女兒讓他們淪落個淒慘的下場,等這一世過完,女兒恐怕是要入十八層地獄的。”

顧蘊緊緊摟住她,“不會的,我的女兒不會下地獄。”

秦煙輕輕掙開母親的懷抱,退後半步,跪下,拜瞭三拜,“母親,這些話我不會再對其他人說起,也絕不會讓父親得知,您是馥兒最親的人,一定不忍心看馥兒淪為忘恩負義之人,待馥兒進宮後,請母親照拂秦傢,不要讓父親欺負他們。”

“快起來”,顧蘊躬身扶她起來,“他們如此珍視我的馥兒,我豈會看著他們受欺負?”

得瞭母親的允諾,秦煙放心瞭。雖然他想讓秦懷禮繼續清清凈凈地做個無名小官,但她入宮後,他又怎能不被扯入漩渦中心?

顧蘊見她眉頭深鎖,以為她是擔心入宮的事,寬慰道,“宮門一入深似海,好歹你也走過一遭瞭,如今宮裡沒有嬪妃,隻有你的丈夫和一雙兒女,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一雙兒女!

秦煙回過神,能見到一雙兒女,也算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瞭。

眉頭剛剛舒展開來,又聽顧蘊道,“回宮後,太子那兒……嗯……你多上心些。”

秦煙見母親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心裡猜到瞭一些,“耀兒怎麼瞭?母親直說便是。”

顧蘊笑瞭笑,在她手背上拍瞭拍,“也不是什麼大事,太子公主從小養在陛下身邊,大小事陛下都要親自過問。耀兒四歲那年發高燒除瞭陛下誰也不讓抱,陛下就抱著他在寢殿坐瞭一夜,一刻也沒撒手,這樣的榮寵,翻遍史書也翻不出幾個,太子性子難免就有些……有些任性。”

秦煙直來直往,“隻是有些任性?母親您別繞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