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在門口聽見佛堂內有哭聲,恐久哭傷身,硬著頭皮來敲門,“夫人,您莫要哭得太久,傷眼睛。”
顧蘊摟著秦煙,打發陳媽媽,“知道瞭,我不想被人聽見,你們都站遠些,有事我會傳喚你。”
陳媽媽嘆瞭口氣,命守在外面的人再站遠些。
秦煙停止瞭哭泣,低聲懇求,“母親,姐姐……秦絡昨夜就讓王傢的人壓走瞭,您救救她呀!”
說經
以顧蘊的身份解救秦絡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但也得師出有名,母女二人合計出一個相對妥帖的說辭,顧蘊派出她身邊最有地位的陳媽媽,秦煙稍稍放心,就在佛堂裡等消息。
午時顧蘊命人將午膳傳進佛堂,秦煙是拿錢疏攏瞭給寺廟供菜的菜農,在顧蘊一行人來之前,偷偷藏在佛堂內的,故而外面的婆子丫鬟沒一人發覺她的存在。就算是開始聽出瞭不對勁,他們也不敢多嘴。
在寺廟自然吃的素齋,顧蘊不住往秦煙碗裡夾菜,看著她吃。
秦煙見不得薑蒜,但又喜歡薑蒜的味道,所以見著就隻能全部挑出來放一旁,做王馥時,廚房都知道五小姐這習慣,送來之前都要先挑過一道。
顧蘊看她這幅模樣越發憐愛,“口味偏好倒是半點沒改。”
借她人身體還魂,在顧蘊看來還是太過匪夷所思,本來是無法深信的,然而顧煙說話的神態,自然而然做出的一些小動作,都和王馥一模一樣,慢慢地,這張臉帶來的陌生感倒也自然而然消弭地無影無蹤。
顧蘊夾瞭塊她愛吃的東坡豆腐放她碗裡,“禮部主事官職雖小,但秦傢,貴在清靜。父母開明和順,姐妹同氣連根,如果此次幫你救回秦大小姐,日後兩老對你肯定更為愛重,女兒,你做王馥的時候已經吃夠瞭身不由己的苦,如今,怎麼選,娘都支持你。”
吃進嘴裡的菜頓時沒瞭滋味,秦煙撂下筷子。
她明白顧蘊的意思,王傢世代顯赫,王傢的女兒,不入宮為後為妃,也是能配親王做王妃的。而秦煙,別說做王妃,要嫁孟洛寧都定是阻礙重重。
可她也不想做皇後做王妃,王馥再是身份尊貴,再得父母寵愛,也做不瞭自己的主。
“富貴榮華過眼煙雲,女兒自是不貪戀的,女兒隻是……隻是舍不得我那一雙兒女,三年過去,不知道如今長高多少瞭。”
她去世時,長子李耀四歲,女兒時安尚在襁褓,叫她如何割舍得瞭?
世上哪有不疼愛孩子的母親,顧蘊生養瞭四個孩子,定然是最明白她的。
“去年重陽夜宴上見過,小孩子長得快,耀兒長高好大一截,如今有這麼高瞭。”顧蘊擡手比瞭比,接著說,“時安麼,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活潑聰明,愛笑愛鬧的,陛下寵得沒邊兒,整晚坐在陛下膝蓋上,吃喝都是陛下親自喂,乳母都抱不過去。”
“都會跑會跳瞭麼?”
秦煙眼圈一下子紅瞭,生時安時她胎位不正,疼瞭一天一夜才生下來。尤記得見她的第一面,不像她哥哥,李耀出生時白白嫩嫩,漂亮極瞭。時安的皮膚卻是皺皺巴巴,像個小老太太,養瞭兩個月,才逐漸長開。
顧蘊安慰道,“你也別擔心,就算是翻遍歷史古籍,也找不出幾個像陛下這麼疼愛孩子的君父。你走後第二年,大臣們勸誡陛下新立皇後,陛下不肯,可能是聽得煩瞭,竟然無任何預兆,要立耀兒為太子。”
秦煙非常驚訝,“這樣說,立太子時,耀兒才五歲?”
李傢祖訓立賢不立長,所以都是等皇子成年瞭,考校人品才能,方立東宮。
顧蘊看著她的臉,道,“是啊,此舉說難聽些是違背祖訓,聽你父親說,當時殿上跪瞭一大片,都是勸君三思的,可陛下異常執拗,力排衆議,堅持立瞭太子。你們成婚五年,我映像裡,陛下一直是端方持重的,頂著這麼大的壓力也要立耀兒為太子,你可知為何?”
秦煙手放在桌下,揪著桌佈一角,捏緊。
顧蘊隻知出事時,王馥正為立妃之事同李奇鬧矛盾,偏偏在那之前,風波又起,確切說,李奇繼位後,關於王馥與禦使大夫之子有私情的謠言就未曾止息過,李奇充耳不聞,對王馥寵愛如舊。
“還不是因為,耀兒是你生的。”顧蘊還是把話說出瞭口。
“母親,不要說瞭”,秦煙硬起心腸打斷,“帝王恩寵豈能長久?色衰愛馳,是多少後宮女子的血淚。他曾經對我用情再深,這份情誼總會消散。說來,最為可靠的還是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