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安宁刚喊了一声,三哥就闷着脑袋沖进去了。
安宁跳下马车,问门房道:“刚才那是三哥吧?”
“回姑娘话,正是三公子。”门房小心奉承。
安宁自言自语,“怎麽不等我?”安宁提了外袍下摆,跟着跑进去。
她穿的是大理寺官袍,男装款式,只是改得合身些。这样的衣服,跑起来也快,安宁跑过了中庭,就追到了她三哥。
“三哥,别躲了,我都看见了!你脸怎麽啦?”安宁拉背对着她的三哥,拉下他的手,看他被捂住的两个乌青眼眶。“谁打你了?”
“胡说八道!小爷我怎麽可能挨打,我是他谭家老幺比试,他比我惨!”三哥如同炸毛的猫一样,一下子就嚷了起来。
“三哥你就不是打架的料。”安宁狐疑得看着他,突然问:“和我有关?”
“你怎麽知道?……不是,没关系!”三哥被诈出真话,又立刻否认。
“说我什麽了,让你这麽生气?”安宁拉三哥到正厅坐下,吩咐下人去拿跌打药酒。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大致场景,自从她考明法科开始,她就一直是话题中心人物。
“姓谭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妹,别怕,你想做官就继续做,三哥撑着你。大不了打回去,咱家还兜不住我和纨绔斗殴吗?”
安宁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吐槽:“你也知道是纨绔啊,那些人无关紧要的。”
“怎麽无关紧要了?名声何其要紧!你放心,娘已经去找外祖父帮忙了,要是在大理寺做的不开心,咱们就换个衙署。”
安宁无奈,真当朝廷是自家开的啊。
安宁不理他,只在他嗷嗷叫疼声中给他上了药,把淤青揉开。看着三哥狼狈样,安宁心却很温暖。前后两辈子,她最大的幸运,就是拥有一个正常的家,拥有这些爱她的家人。父亲庸碌,但绝不强加外人眼光在他身上;母亲要强,对她却千依百顺;三个哥哥最好面子,却能为她忍受旁人指指点点。
“三哥,放心吧。我看得开,你也别放心上。就像我的明法科试卷被抄录传阅一样,我做的每一件事,注定都要被所有人放大了看。我做的比那些男人强十倍,他们也不会服气。但我自己知道,我比他们强。”
……………………
安宁在大理寺安安静静看了三个月的卷宗,休沐日的时候,公主召她入宫,安宁袖了一本折子进去。
陪公主聊了几句,安宁就去觐见皇后,呈上了自己的折子。
皇后高坐凤椅,“你知道自己递上来的是什麽吗?”
安宁不合时宜的想起当年告发太子虐待太子妃一事时候的场景,当年皇后从中看出了太子对自己的恨意,也是这麽高居上位问,“告知公主了吗?”
旧事重演,安宁比当初镇定从容,声调稳稳的答:“知道。”
这是一桩杀妻案,三皇子有个得宠的奴仆,强娶了京郊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娶了又不珍惜,女儿很快惨死夫家。这个案子很好判,其一,良贱不婚,奴仆是凭了谁的势强娶;其二,女子身上有多处殴上,父母上告的意愿也很坚决。告到京兆府,被告知这是三皇子家豪奴,也不放弃,案子複核来到了大理寺。
这是一桩再微小不过的案子,都没有资格摆上少卿的桌面,可是安宁把它单独拎了出来。
这个豪奴掌管着三皇子在京郊的别院,别院依山而建,占地甚广。在建造的过程中,圈占良田,逼迫百姓搬迁的事情没少干,而建成的别院已经修了许多铁炉,专门用来打造盔甲和兵器,数量早已超过三皇子爵位所能拥有的规格。
这件案子,能作为一个线头,串联起三皇子、与三皇子一母所出的六皇子、八皇子,越贵妃、越国公府,以及其他支持三皇子一脉的朝臣。
近两年,太子神隐,皇后理政,三皇子一系水涨船高,声势空前。其他皇子不遑多让,太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二皇子就成了实际意义上的长子。还有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这些排行靠前的皇子,是不是看着东宫的位置流口水。
此时,有人射出了攻击三皇子的穿云箭,千军万马转瞬就至。被攻击的三皇子难道他坐以待毙吗?行动就有破绽,反击就会拉更多皇子下水。这也是这两年皇后没有坚持让太子频繁在人前露面的原因之一,若是不让陛下看清楚,这些皇子没有一个能继承江山大统,陛下对儿子就还会有不切实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