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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峰和车晗芳站在船头,小船乘风破浪,江风吹动衣衫,头巾、发带也在空中飞扬。车晗芳的发带飘到曹玉峰面前,被她轻轻拨开,随风飘在空中,如同两个人再也不会交集的命运。

“你準备去哪儿?”曹玉峰小声询问,江水滔滔,他们站得远离人群,没人能听清他们的谈话。

“问什麽?我都没问你是怎麽说服家里人和离的,你烦我干什麽!”车晗芳彻底不装了,拿出四十年前,啊不,四十年后的态度来对曹玉峰。

曹玉峰也不生气,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习惯了事与愿违,习惯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已经懒得生气了。“他们从未变过,还是那样。只需透一句和离了有更好的妻族,能帮扶家里,他们还生怕我念旧情。”

“呵,世事沧桑巨变,你们家倒是始终如一。”车晗芳讥讽道。

“晗芳,何必如此讥诮,莫非对我还有情谊?我可没对你喊打喊杀,你抱养子冒充我儿子,瞒了我四十年,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借着我的名义,在老家大肆圈田,欺压良善,手中沾了人命无数。若非如此,我堂堂首辅,怎会被连累致死。”

车晗芳也惊奇得转头看他,“啧啧,果然是进过内阁的人,脸皮就是厚啊!你那首辅是权宜之计,是皇帝糊面子,是没人愿意跟着皇帝胡闹,你这小人钻了空子,当家做主的是圣太后。搞搞清楚,你是自己斗败了,连累了族亲。”

“京兆府击鼓鸣冤的苦主,是你们逼死了父母妻儿。”

“你?你是谁?们?们又是谁?是你曹玉峰脑子拎不清,被老娘兄弟裹挟,被宗族裹挟,对族人几十年为非作歹视而不见,当初本县县令没有给你写信告状吗?你仗着南隆侯府的势平了诉讼,几十年后翻出来,刚好把萧家一并带走,给我出口恶气。”

曹玉峰冷哼一声,“这回我走的时候,告诫了族里,拜托了族长,也给县令留了名刺……”

“你一个没授官的小进士,别拿对下属的态度对本县父母官,瞧你那下巴只差戳天上去,两只大鼻孔,恶心!”

“我好好和你说话,你却非要挑刺,看来是真不想告诉我将去何方,故意插科打诨呢。”曹玉峰被骂了,还记得自己是为什麽来。

车晗芳转头,看向茫茫江面,手紧紧握着栏杆,脚下也是马步扎得稳当,不是她小人之心,她真担心曹玉峰为了少一个知道未来事的人,直接把她掀进水里。如今想想,她菜市口杀头的时候,宫中赐下的白绫、鹤顶红,应该同时送到了萧安宁和曹玉峰手中,不然,为何是他们三个有这样的大机缘。

如此机缘,就浪费在这两个垃圾身上吗?曹玉峰贪心不足、十足小人,萧安宁愚蠢无知、毫无志气,狗改不了吃屎,就凭他俩的性格,重来一回,又有什麽用。

曹玉峰看似摆脱了宗族的无形桎梏,不在想着补贴宗族,不再愚孝对老娘言听计从,可他依旧会在朝堂钻营,走惯了捷径的人,是不会安于平凡,踏踏实实做事的。若是他这辈子还想从太子入手,期望日后太子登基重用他,把首辅的位置砸瓷实了……哼,德不配位,说的不止他,还有太子呢。

萧安宁上辈子为了谁是原配的事情,自己能把自己气死,这辈子看样子还继续气着。没嫁给曹玉峰,凭她的家世,随便嫁给哪家贵胄,凭着多活一辈子的阅历,在后宅肯定如鱼得水,说不得就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日子。

这两个垃圾,一个汲汲营营,一个空有宝山,却端着金饭碗要饭,自己呢?自己又该如何?车晗芳盘算着,肯定不能跟着曹玉峰,但要去哪里呢?自己是个女人,单身、漂亮的女人,空有后四十年的见识,哪里是她安身的地方呢?

曹玉峰是男人,有功名,萧安宁有家世、有地位,自己若只做一个普通妇人,岂不辜负机缘?日后相见,有何面目见人?

见车晗芳不说话啊,曹玉峰诧异挑眉,“难道,你真对我余情未了?”

这种屁话,车晗芳反驳的劲儿都提不起来。

“你借势享了四十年富贵,于后宅事很精通,不若随我上京,待我安顿下来,为你寻一夫婿。放心,你说结为异姓兄妹的戏言,我当真的,日后你只当是我妹妹就好。缘分难得,我定为你找到归宿。”曹玉峰突然就自信起来,自己上辈子的首辅有水分,但进内阁总是凭自己的本事,还有两个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虽然结局惨烈,但也并非没有享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