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自己,是何其愚钝。
现在,给探花住的房间却是不缺的。
修墓、祭祖,一切有条不紊。
歙县是传统的科考大县,徽墨、歙县名扬天下,商人都自称儒商,学问比偏远之地的学子都好。这样的地方,多的是商人愿意资助学子,曹玉峰这样越过龙门的鲤鱼更是大热人选。
无数人哭着喊着给曹探花送金银、美婢、铺子、田産,曹玉峰找到族老,说了自己的看法。
“咱们曹家在歙县只是小族,宗族不昌,不是长久之法。那些送来的钱财,我辨别之后,能收的都收下,分文不取,捐给族里,开一族学。叔祖,诗书传家久,耕读继世长。钱财置地作为族学産业,由族老监督,都用在族学上。若是族里能多出几个进士,还怕不昌盛吗?”曹玉峰和族老推心置腹得谈起如何置办族学。
如何请先生,如何分班收学生,如何保证族学産业的産出都用在奖励优秀学生上,曹玉峰都有完整的腹稿,如今说出来,听得几位族老连连点头。
“难为你,这种时候,还用心钻研族里的事情。你放心,家里有我们几个老头子看着,必定把族学兴旺得办起来。”
“是啊,不敢奢望人人如你一般有才干,但只要有族学兜底,脑子笨的认几个字,出去也不必卖苦力,当个掌柜账房,总能把家业撑起来。”
族老们纷纷赞扬曹玉峰的慷慨和高瞻远瞩,夸他是曹家的“麒麟儿”“千里驹”。
曹玉峰苦笑,“不敢当长辈们如此夸奖,玉峰还有一事,要麻烦族老。是关于拙荆的,族老们是自家人,我也顾不上家丑不外扬,她是先父在时为我定下的,一直不得母亲喜爱。这回更是因为母亲疏忽,害得孩儿夭折。她被吓怕了,只道不敢再与我做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若走,必定不能带着她离开,若留她在老家,也是一条性命啊。咱们族中好不容易有了兴旺的迹象,我还未授官,不能因内帷不休被御史弹劾……”
曹玉峰说起家里的婆媳矛盾,族老们也是心有戚戚焉,谁年轻时候没在老娘、老妻之间受过夹板气呢。
“休妻?他做梦!”同一时间,车家的厅堂里,车大哥怒气沖沖地拍桌子。“七出三不去!先贫而后富,不能休妻!你是曹老爷子生前定下的正头娘子,姓曹的即便成了官身,也不能不讲道理!”
“大哥,不是休妻,是和离。”车晗芳慢悠悠解释。
“有啥区别?”车大哥问了句大实话。
“大哥,只有我们兄妹,我实话与你说。生哥儿的时候,我被那老虔婆为难,稳婆久久不来,我不懂门道,伤了身子。后头悄悄找大夫看过了,日后不能生了。”车晗芳左右看看,低声和大哥说了真相。
车大哥也做贼似的左右张望,紧张道:“真的?老天真是瞎眼了,怎麽这麽对你啊!你前些日子老往镇上跑,就是为了去看大夫啊?你嫂子还瞎想,以为你想上京找他呢!”
那倒不是。
车晗芳擦拭眼泪,哭道:“哥,事到如今,只能早做打算了。”
“那也不用和离啊。你做正头娘子,给他纳两个妾,生了孩子也只能叫你娘。要是气不过,那些女人借了肚子,提脚卖了就是,再给妹夫买两个年轻漂亮的,他必不会怪你。”车大哥可不想放过这麽好的妹夫。
车晗芳无奈说了“实话”,“大哥,昨晚上,他先来见过我,质问我抱孩子的事情。”
“你怎麽这都和他说了?”车大哥大惊失色。
“我怎麽会和他说!”车晗芳比大哥还慌张、还大声,“我怎麽可能和他说,瞒都来不及。是他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直接问道我跟前。大哥知道的,我一妇道人家,被他一问就慌,最终也没瞒住。”
车大哥焦急地站起来,原地转圈,如蒙眼的驴拉磨一般,转了一圈又一圈。“肯定是了!妹夫在老家肯定有眼线,我就说怎麽突然回来了,连个消息都不给,就是防着我们呢!唉,到底是中进士的人,脑子活泛着呢!该,也是命里该啊!要不是有这股狠劲儿,他也不能在曹老爷子去了之后,坚持读下去。你们可是原配夫妻啊,就为了这点儿事,他真要休妻?唉,唉!”
车晗芳擦干眼泪,看大哥自己找到充足的理由,又补充道:“我原是不肯和离的,只是他说,若不和离,就把咱们準备抱养充任的事情抖落出去,坏咱家名声,再把我留在老家,任由老虔婆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