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页

谢寒梅卸了钗环首饰,用布包着头,一副干活儿的打扮,和每一个来包子的人热情交谈,告诉他们,依江春除了包子,还有馒头、面条、抄手,除了荷叶打包,还能堂食。

客人们的兴趣并不高昂,急匆匆买了,又急匆匆走,好像来依江春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从顾客身上打听不出原因,谢寒梅带着店里的吃食,厚颜登了张学政的门。

“朱令已经被赶回去了,她来干什麽?”接到通禀的张夫人莫名其妙,又警惕戒备起来。

“小女家中乃是茶农,因在青城山脚下,産青城雪芽和青城雪云两种名茶。学政高洁,为我解难,无以为报,只能送些自家産的土货,聊表谢意。”谢寒梅眉眼弯弯,指了指带来的其中一个食盒:“家里生计不能只靠种田,我家在成都府开了个吃食铺子,名唤依江春,卖些小点,寻常得很。若是学政和夫人愿意,请您常去坐坐,一应花销免费,只当我是报恩了。”

哦,张夫人听明白了,多半是商户来投。只是他家在成都府官宦中只算寻常,没什麽大商人捧着银子让他们入干股。只是这种小铺子,他们去了,也是自折身价。张夫人笑道:“太客气了,处理府学的事情,应有之义,并非是帮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自在过活便是。”

谢寒梅又奉承一阵,强调:“请夫人转达我的谢意。”

张夫人晚间一家人用饭的时候,吃的正是谢寒梅送上的面点。

“怎麽不吃米饭,吃起面食来了?”张学政先夹了一个小花卷,尝了尝味道,“也不是老家那边的口味。”

张夫人解释:“今日谢氏登门,那个‘曾是未婚妻’的谢氏。在成都府开了个小铺子,想请我们一家去坐坐,借你的名头呢。”

张学政失笑,“这等小点铺子,还需借名头才能开起来吗?”在张学政的想像中,这种卖早点的铺子,应该就是一个棚子的事情,若是奢华一些,有个门脸窄小的铺面,已经很不错了。这种地方,让他一个官身去,岂不丢脸。

张夫人也是同样的意思,“我收了,就是给她脸面,让她尽情宣扬,学政也爱吃包子去吧!”

“哈哈哈哈……”张学政哈哈大笑,从善如流夹了个包子,吃过之后称赞:“的确鲜美可口,不白背这个名声。”

一旁默默吃饭的张姑娘放下筷子,小声请求,“我想去瞧瞧。”

“有什麽可瞧的?外头腌臜,别带歪了心思。”张夫人是不愿意自己的掌上明珠,和一个农女、商女有什麽联系的。是,他们在处理朱令一事上有默契,可事情过了,他们就不再是利益共同体。

张姑娘捏着筷子,指节都泛白了,吶吶重複;“我想去瞧瞧。”

唉,自家姑娘,有什麽办法,宠着呗。

择一个休沐日,张学政带着妻女来尝鲜。张夫人在马车上反複叮嘱,“若是地方狭小,不可下车,远远看一眼就行。”

等到了地方,远远就看到一阵白烟,那是蒸腾的水汽。依江春的招牌高悬,店铺有两层楼,干净大气。

见有坐马车出行的贵人前来,谢寒梅连忙上前迎接,见是张学政一行,更显殷勤。请他们在二楼包厢坐了,又上了本店的特色,香菇包自不必提,各种凉菜、小菜,加入了五香粉,素材也有鲜甜滋味。最有特色的是,一个做成太极形的碗,中间隔开,一边一个味道。

“这是本店特色太极双拼面,左边是山珍海味面,浇头用了竹笋、香菇和昆布,佐以猪肉,鲜香可口;右边是麻辣茱萸面,麻是贡椒、辣是咱们蜀中特有的茱萸榨油,佐以羊肉,开胃生汗。若是吃了觉得味道好,店里还有大碗的,也有其他口味的,浇头都挂在水牌上。”谢寒梅指着对面的墙热情介绍。

这家店装修的很有书卷气,两根柱子之间都有楹联,墙上也贴着“粒粒皆辛苦”之类爱惜粮食的警语,或者“响如鹅掌味如蜜,滑似莼丝无点涩1”之类歌咏菇类、蕈类的诗词,文化气息浓郁。

张学政坐在店里,也不觉得俗气。尝一口,味道居然很好,比家里做的还好。

要知道,此时很多官宦人家的吃食比街面上的店铺强,因为他们掌握着好厨子、好秘方,外头店里的吃食浓油赤酱,一味多放油,对不缺油水的人而言,滋味是比不上官宦人家的。

张学政不被人打扰的在包厢享用了一餐,甚是满意,被女儿强拉来的痛苦也没有了。吃完之后,让人上了笔墨纸砚,即兴赋诗一首,就提在流水牌旁的墙壁上,赞美这家店的巧思、味道,称很有读书人的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