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梅也不计较是借口还是真的,礼数周到,放下礼物,这才告辞了。
回到灌县,依江春重新营业;回到丈人峰脚下,继续采茶,夏茶也是茶,约定好的马帮,秋天还会再来。
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除了时不时出现的江公子。
说真的,谢寒梅没想到江公子会留在丈人峰,还总是在自己身边乱晃。
“江公子,你没有正事吗?”看到又一次来茶室的江公子,谢寒梅不客气地赶人。枉他也担个“公子”的名号,总来蹭这里免费的茶水,不花一文钱。还不肯坐到外面去吸引客人,连给茶室当个招牌都不愿意。这种光吃不干的人,怎麽会受欢迎。
“修身、养性、锻体、炼心,都是正事。”江公子从腰间摸下一把扇子,刷得一声展开,风流恣意地摇起来。
谢寒梅给他一个白眼,盼他能领会精神。
江公子充耳不闻、过目不入心,继续道:“贺贤弟新婚即丧妻,心中悲苦,我来陪陪友人,谢姑娘也看不过眼吗?”
怪道这几天,贺广泰也来这边上香礼拜,原来是给亡妻做法事。谢寒梅心中叹息,好好一个姑娘,说没就没了,可惜。
看谢寒梅有兴趣,江公子顺势多讲一些:“贺贤弟的新婚妻子乃是他姑表妹,听闻从小身子就不好。女子未婚夭折,不能入祖坟。两家实在亲戚,才定下嫁给贺贤弟,想着即便以后芳魂仙逝,也有安居之所。只是,想不到人走得这样早。也好,妻孝一年,不耽搁明年贺贤弟进京赶考。”
对于这种凉薄之言,谢寒梅懒得给一个表情。一个年轻女子芳魂早逝,对她的丈夫而言,只是死的恰到好处,没有影响自己的前程。
谢寒梅转身就走,江公子莫名其妙,不知自己说错了什麽。
贺广泰也在这边静修,看江公子久久未归,出来找人,听他说了,苦笑道:“江兄,表妹早逝,我心中悲苦,并非只想着功名利禄。你如此说,谢姑娘同为女子,听了,岂有不感怀自身的。”
贺广泰觉得不可思议,传闻中,江公子可是人情练达的人物,能在京城那样贵胄聚集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怎麽连这点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迎着贺广泰的目光,江公子也觉得不可思议,京城里,没有人会关心一个举人的妻子,尤其她没家世背景、没留下子嗣、还死了,这个一个人和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何区别。但是在灌县这种小地方,人们会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女人伤心,连谢寒梅这种素未蒙面的人,都会为了一句冒犯之言动怒。
江公子有些羡慕小地方的人情,又觉得沉溺于这种无用感情的自己有病。
得不出结论,江公子、贺广泰携手準备上山,他俩如今寄住在上清宫。之前第一次爬山,觉得走到半山腰,已经要了老命,如今直接爬到山顶也不觉吃力。
一夜大雨,清晨早起,空气中特有一种草木清香。
谢寒梅推窗远眺,层峦叠嶂,满目苍翠,正可赏一片绿荫。“娘,老汉儿,我上山了啊!”
谢寒梅招呼一声,换上粗布衣裳,背着背篓,往山上而去。今天是上山去采茶,夏茶不如春茶值钱,可也不能不采。这些茶制好,也能作为真人观的特産,卖给上山进香的普通人。
靠近真人观山门的两边,开辟成茶园,梯田如鱼鳞一般排开,有几位师兄已经在里面采茶。
见谢寒梅一身干活的装扮来了,一位师兄笑道:“梅子来了,这边不用你,沖静师叔正陪客人呢,你去帮忙吧。”
道家称呼,不论男女,都是师兄,和谢寒梅打招呼的是一位坤道。
谢寒梅笑,“真人哪里用我帮忙,我多采几芽,师兄就少忙几芽。”
“哪里用你~”师兄挥挥手,让谢寒梅歇着,她也是了解谢寒梅的为人,笑道:“知道你歇不住,去看看那悬崖上的老茶树,一夜雨过去,肯定又长新芽了。”
“好嘞。”谢寒梅放下背篓,系了个小小的采茶筐在腰间,脚下生风往悬崖上去了。这棵老茶树,只有沖静真人和自己能采,它从石缝里长出来,斜斜从悬崖伸向半空。
谢寒梅从靠近崖边的地方开始采,采着采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
悬崖、密林、道观,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有人叫你的名字……鬼故事就是这样开场的。
啧!谢寒梅打了个机灵,擡头望天,万里无云,一片湛蓝;左右观望,身后是苍翠浓重的墨绿色,往前是茶树生出的枝丫。的确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