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最大的困难是朱家不做人,导致家里茶叶积压,生计受损。现在解决了这个最迫切的难题,再接着解决后续难题就是。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日子,总是一个难题接着一个难题。
朵儿姐还是不放心,“不若把银子退给他们吧。咱们平头百姓,先低头也没什麽。”
“我不低头。”谢寒梅平静重複,“我不低头。我已经料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即便姓高的手眼通天,压得县衙只能拉偏架,那又如何?按律也不过是把赌资还给他,再当堂致歉,毕竟,赌局不是我出面组的。县衙颠倒黑白,我就自梳,刚好抛头露面做生意,走那风流寡妇的路子。”
“啪啪啪……”朵儿姐狠狠在背上拍了她几下,“口无遮拦,呸呸呸!”
谢寒梅躲不过,挣扎道:“真的,我就是这麽想的。可惜了,没法子嫁人,不能有个儿子。嗯……其实走到那一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去父留子,刚好养个儿子养老送终,不用伺候男人了。”
谢寒梅一击掌,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朵儿姐看到的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哪儿有随意糟践自己名声的。没听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吗?你不想想,那些守寡的人尚且被无赖踢门,你若未婚失了名节,流言就能杀人。旁人一个嫌弃的眼色,做作地不与你走在一处,当着你的面小声嘀咕就不带你玩儿,一举一动都是针对你,到时怎麽办?”
“凉拌!我这包子铺,就是寡妇当家,已经这样了,还怕什麽。”依江春的掌柜是李姑姑,她是寡居回娘家的,读书识字,家境殷实,有个做小吏的父亲,是灌县当地富户。花婶子不是寡妇胜似寡妇,在后院总揽杂事。花婶子有诸如心软、糊涂之类的毛病,但干活麻利、任劳任怨,只要不让她管事。还有店里的其他帮工,大多是寡妇或者事实寡妇,这年头,只有失去丈夫这个依靠,才会出来做工。
“我没读过书,说不过你,我且告诉老爹、大娘,让他们来教训你。”朵儿姐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谢寒梅的对手,要请外援了。
淡定的谢寒梅也淡定不起来了,一把拉住朵儿姐,指天誓日的表示自己绝对不再招惹,嗯……就算对方主动招惹,也退避三舍,觉不出头。
朵儿姐觉得,谢寒梅的退避三舍和常人的标準不一样,生怕她引火烧身,决定今明两天都跟着她,不许她单独走动。
朵儿姐经过她亲爹的拳脚,更深刻地意识到男人有多无耻,不敢把希望寄托在高高在上公子哥的良心。
这头,朵儿姐担心着有可能的天降灾祸,店外,江公子魂不守舍往外走,走两步却撞到人。“抱歉,抱歉……”江公子拱手,却发现撞到的是熟人。
“江兄?无碍否?”贺广泰一把扶住人,看看隐没在拐角处的依江春,叹道:“我看你神色不对,怕你出事,跟过来看看,江兄不要嫌我多事。”
江公子摆摆手,轻声问道:“女子活在世间当真如她说的不容易吗?”
贺广泰一听,只当江公子上门责问,谢寒梅打了同情牌。虽知谢寒梅这样的刚强人物,诉苦只是手段,但贺广泰还是老老实实道:“女子立世比男子难,难很多。”
江公子苦笑,“枉我自以为聪明,却被人说得插不上嘴。这事在我看来,高贤弟固然不对,谢氏也不全然无辜。”
“江兄把高贤弟当自己人。”贺广泰干巴巴道。
是啊,若是听说有个人故意招惹良家,想看人家的笑话。江公子只是听说,就把这人排除自己的朋友圈。可正因为是朋友的做的,才觉得情有可原,情不自禁就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看问题。
侯府自家内宅一团遭,江公子自己也是庶子出身,见多了内宅女子相互争斗,也忘了追究他们争斗的原因。她们争的到底是夫主的宠爱,还是夫主宠爱之下的银子、绸缎、炭火、吃食……
贺广泰没有江公子这麽深的感悟,他从头看到尾,被江公子的态度点醒,大约知道局中两头都不是善茬。其实这事最好的解决方式是把它当成高手过招,胜负自决,他们这些外人不必掺和。
“贺贤弟此次回乡要停留多久?”江公子突然转移话题。
“少则半年,多则九月。待与表妹成亲后,就啓程赴明年的春闱。”贺广泰不明所以,还是老实回答。
“那我与贺贤弟同行,可否?”
“你不走了?”贺广泰讶异,定好的船,明天就要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