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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里是几个人住一间,哟,六七个人,那感情好,我在这外头,还没片遮雨的瓦呢。牢饭吃什麽?不求大鱼大肉,窝窝头总是管够的吧?行吧,掺糠的也行,不挑,不挑。”

花大这没脸没皮的态度,把朱班头带来的年轻差役都逗笑了,忍不住骂道:“你当大牢是客栈呢!”

“瞧大人说的,比客栈强多了。客栈还有小偷小摸,还容易碰上黑店。牢里有狱卒看守,比客栈安全,嘿嘿……”花大看得开,反正自己孑然一身,那些酒肉朋友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来捞自己。这灌县衙门还算清明,不会折腾出人命来。既然如此,花大这个混不吝,有什麽可害怕的?

在场中人皆摇头,这样的滚刀肉,你说怎麽办吧?

理清这场闹剧,谢寒梅又给朱班头、朱班头带的差役,还有主持公道的乡老送了摆在里面没被砸的好包子,谢老爹一路送他们出了街口。

包子铺已经归置的差不多了,热闹没了,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

谢老爹和谢寒梅前后脚进了院子,花婶子半躺半靠在椅子上,一边哭一边呻吟,声音断断续续,好不可怜。

谢寒梅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嘘寒问暖,只冷声道:“什麽规矩?主家进来了,你一个帮工的,倒还摆起太太的谱了。”

花婶子吓一跳,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疼得龇牙咧嘴,也忍住先看东家的脸色。

谢寒梅左右看看,面无表情道:“既是卖给我家的,日后没啥工钱不工钱的说法,包你们吃穿也就是了。账我每天都会查,要是让我查出偷盗来……仆人偷窃,送到衙门,你们也就不再出来了。”

花婶子难以置信,和方才花大打人却见谢寒梅毫不心软一样。为什麽会这样?花婶子惊疑不定,左右看看,总觉得事情不该这样发展。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谢姑娘不该宽慰她几句,为她延医抓药,放她休息几天吗?

怪不得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花婶子向来以卖弄自己的悲惨境遇为谈资,每每说起来,总要别人为她流一筐眼泪、叹一声可怜才觉得心满意足。

谢寒梅公事公办,说了铺子的新规矩,她会住到铺子上来,监督着花家一家子。

花婶子这才觉出今时不同往日,讷讷应了,陪着笑脸,主动自觉去收拾残局。

谢寒梅长叹一声,回屋子画图纸。趁被打砸这功夫,包子铺重新装修一下,日后说起来,也是个同情分。

谢寒梅正思索着,朵儿姐领着弟弟果子进来,双手奉上一个绣花的布袋子。谢寒梅一入手就知道是铜钱,忙问:“怎麽了?”

“你帮我存着吧。”

谢寒梅哭笑不得,“我如今可是东家,哪儿有拿自己钱存在东家这儿的。”

“我明白,你是为我们好。娘没钢性,立不起来。我手里有几个铜板,都会被她抠去花干净,要麽就补贴给那人。”朵儿姐摇头,“我俩住一个屋,藏也藏不住,干脆放在你这里。你,我是明白的,若非当初收留,现在我已经在楼子里倚门卖笑了。”

谢寒梅心怀安慰,自己一片苦心被人感念,心里也觉暖洋洋的。谢寒梅轻叹:“父母子女是缘分,你们缘分浅些,就要自己打算。钱我收下了,日后你们的工钱我也给你们存着,等你们找到出路,一并给你们。”

朵儿姐还是摇头,“不做那人的女儿,做旁人的雇工,倒还强些。”

“朵儿姐,别灰心。你年岁也到了,若是遇上合适的,从我家发嫁就是。你放心,我不会扣着身契不给,你有好前程,我自会替你高兴。你若是嫁的近,婚后也能来铺子里做事。嫁了人,自然就和花大撕撸开了。”

朵儿姐最终还是摇头,“大差不差,都是别人的人。”朵儿姐话朴实,道理却没错,不论是做人儿女,还是做人妻子,最终都是父亲、丈夫的财産罢了。

果子在一旁听得直流泪,恨恨道:“姐!你安心嫁人,我长大了,我很快就长大了,我给你撑腰!”

朵儿姐摸摸弟弟的头,刚才他被花大甩到地上,不知有没有受内伤。

“行啦,去忙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谢寒梅挥手,让他们姐弟自去忙。

这铺子装修还要废好大一番功夫,之前为了方便,用了毛竹撑起来的屋檐和棚子,现在都要拆了换上木头的。请大工看了,又按照他的指点买木料,忙忙碌碌一个月,谢家包子铺才有了正式的名字。

“依江春”,三个黑色大字嵌在木纹底色的牌匾上,旁边还有两个小字“谢氏”,周围用梅花纹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