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遇示意王希蕴坐到他下首的位置。
“这……”那军士看了眼王希蕴,有些不知是否该开口。
时遇皱了皱眉:“王大人是陛下派来的,不必隐瞒。”
“是。”那军士依言拱了拱手,道,“那人说清楚了,他家住李家村,家里人都被杀了,只剩下了女儿在月延人手里,若不听他们的放火烧粮,就将他女儿也杀了,昨夜恰是他巡逻,便趁机起了歹意。”
“李家村?”时遇思忖片刻,先叫那军士出去,转而看向王希蕴,“这事有古怪,我想着要不敲打一下齐弈年?”
王希蕴摸摸下巴,她亦觉得不对劲,敲着桌面慢慢整理思路。
“昨日我们推测,延海山明知此次战争月延占不到什麽便宜,但为了催化月延百姓对延格珍的不信任和愤怒,她一定会尽力激化两国之间的矛盾,而她的要求是月延不能胜,起码不能大胜。”
“而齐弈年与延海山合作,目的是为了让你先出事,这样斩断我的后路,便可慢慢收拾我,毕竟在他眼里,我还没有恨他到为了杀他连命都不要,所以他也会激化两国之间的矛盾,为的是逼你出手,这样不论行军过程中出什麽事,都可直接推到月延头上。”
她握紧了拳,擡眼看向时遇,他眼中的疲倦也渐渐清明:“所以这表明,延海山暂时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发动政变,齐弈年也没办法在营中直接对你动手。”
“所以……”时遇接话,“只要不让他们继续深化两国的问题,他们自然就只能走别的路子了?”
这话说着容易,但破坏总比修複简单,更何况月延与大齐的关系本来就脆的跟冰一样,光放着不动就能化了。
“更何况还有姝好呢,若是月延稳定,人心皆向延格珍,那姝好可就困在月延了。”王希蕴想起去月延前她问姝好的那个问题,为什麽要带文书同来而不是金铄,姝好当时顾左右而言他混过去了,而如今再想,姝好未尝没有存一个以文书同为人质的心思。
若她早就看出来延海山的打算,怕他们在大齐一心讲和而她孤身无依,便将文书同带过去,若真有什麽事,王希蕴顾念着文书同,也会听她的话。
当然,这只是王希蕴最险恶的猜测,也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万一。
哪怕为着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会帮着姝好拿到月延王的位置。
“所以讲和这件事没那麽容易,也不能轻易讲和。”现在除了王希蕴和时遇外没有人真心希望战事平,“不过我们既然已经预见了他们的打算,也好提前防备,省的他们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还要费心思应对。”
时遇一愣,他不知王希蕴担忧文书同,只疑惑她为何会突然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过既然是王希蕴所指,他就必然会跟着:“所以你想让我……?”
王希蕴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怕死吗?”
她语气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时遇反而松弛下来,笑道:“怕,所以我想你不会让我死的对不对?”
闻言,王希蕴才堆起来的严肃面具也戴不住了,方才冷厉的气势渐渐化开,她微微勾了勾唇,和声道:“嗯,你不会死的。”
从这日起,两方之间的小动作越来越大,从齐弈年偷偷带支轻骑军队夜袭月延阵营,到月延那边派人截杀了去邻城取粮的队伍,两地的关系越发紧张,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与此同时,月延攻城的军队也实在等不住了,这几日也试着攻打过,却收效甚微,每次都是对士气更沉重的挫败,他们远离家乡,战线本就拉的长,粮草难以供应,况且月延本就粮食不足,平日里都是一边打一边抢,就攻打誉城的这一支军队来说,开竈的炊烟每日都在推迟。
他们马上就要等不住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几日见到齐弈年,都觉得他有些焦躁,而相反的,王希蕴却越来越冷静,等着齐弈年使出最后一招手段。
这天来的很快,自从知道先前那个纵火之人是李家村的村民后,时遇便会每日率人同他一起到城外周边村庄巡视一圈,这方法极有效,他们有四五次抓住了去村里抢掠的月延人,其中大部分不是真的月延军队,而是些流寇。
这次,与时遇同行的是齐弈年和陈玉戈,他们只带了一支七人的队伍。
临走时王希蕴便有预感,因为前一日月延军队已经没有烟火燃起了,简单来说,他们已经揭不开锅了,而姝好在月延传来的消息中,也没有一条有说延格珍送来了新的粮草。
最迟后日,他们就要逐渐撤退,否则齐国军队养精蓄锐攻出去,这支队伍只怕会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