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都已远去厢房歇息。
他还跪在那里。
门窗俱合,外间隐约传来清脆的鸣叫。
春天来至,一切正是万物生长的时刻。便连虫子也从冬日冷硬的土里钻出来,穿梭在深夜的草丛中鸣唱。
长案上的蜡烛燃烧,光焰微晃,混着缥缈的香雾,晕染出灵牌的红光。
卫朝不觉感到眼前酸涩。
闭上眼睛缓过片刻,他站起了身,在腿脚的昏然麻木里,不由地往前倾去。
便在剎那,背后忽然袭来一股阴冷的风。
不过转瞬之间,已来至他的身侧,想要伸手去搀他。
卫朝迅速稳住身体,接着看见那只手,从他的手臂横穿了过去。
他怔然地擡头,而后看清了身边人的相貌。
被利石划得破烂的莺黄锦袍,覆在一具满是斑驳伤口的身体上。
鬓边淩乱的长发散在两颊,煞白的年轻脸上,从眼脸至下巴,也着同样的伤痕,似是被猛兽抓破。
额角还有一个窟窿,血肉模糊之中,白骨森森地袒露。
殷红的血从那个洞里流出,顺着眼尾淌下来,却似干涸了数年。
尽管面目不明,但这一刻,卫朝还是认出了他。
泪水瞬时从眼里滑落,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颤着声音,终于喊了出来。
“……三叔。”
在话音出口时,他见到了三叔急迫难耐的神情。一双通红的眼望向他,隐有泪光。
“阿朝,去把你三叔母带回来!”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继续受困在那个地方。
而他的无能,无力去打破黑暗中的那道屏障。
黄粱梦破(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