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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批尸体运送至蜂巢时,林争渡也跟着去了,玻璃随行。这件事做得很隐蔽,蚁群也是先从荒地开到蜂巢后方,再靠近蜂巢的。

几个月前被红蚁炸开的缺口,已经被修补好了。

林争渡看着亚修·亚克斯利的尸体被送进格子里,眸光深沉。撕裂团这些人的死讯不会传到绿堡星外,所以西里亚不会知道,要告诉她吗?有必要知道吗?

旁侧的玻璃探头看过来,林争渡回过神,玻璃说:“我去找克洛要了区赛视频。”

他也跟着林争渡叫“克洛”,很刻意,“那个男人的队友,很眼熟,是你现在比赛的同伴吧。”

“嗯。”

玻璃收回视线,又站直身体,仰头看了看蜂巢的最顶端,他说:“之前晚宴上,你告诉我,你在蜂巢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那时候气氛很好,我也就没问——怎麽想到来蜂巢住了呢?”

怎麽会来蜂巢住呢?

记忆就好像接收到指令,自行把进度条拨到了相应的时刻里。

眼睛在离开蚁群前,自动放弃了流鹤,她先去祈星城住了三个月,甚至在旧儿童福利院的废墟里住了三晚,然后她去了白相城,把每一个机甲産业的店铺逛了个遍,最后她在邱城里,爬完了每一栋大厦。

她在绿堡星生活了二十年,但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却还是新鲜的,当她结束了邱城旅行后,龙舌找到了她,面含悲伤地告诉她,流鹤因为故障,所以被解体了。他带给她一朵假花,告诉她,期待她在证明自己后重归蚁群。

面对流鹤的解体,眼睛心中剧痛,但还是接受了这件事,然而没过七日,她在一个深夜中忽然意识到什麽,独自前往垃圾场,在新区找到了流鹤的残骸,再搬回到白相城的临时住处,通过设计图纸,再去问询楼下的机甲店主,她将流鹤堪堪地粘合在一起。

也就是在重新粘合流鹤的过程中,她隐隐约约意识到龙舌的意图,但这种意识对她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反而让她本就淩乱的神思更难理清。

眼睛离开蚁群,龙舌的鼓动是导火索,但她在巨大的压力下,也急需要一个发洩口,那段时间她思考了很多,绿堡星之外的世界,龙舌对她的隐形憎恨,还有……绿血和污染。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选择的方向感到困扰,但对于绿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正因此,所以红蚁才要用另一种她极度不认可的方法来反抗吗?

再七日后,她去了禁区的边缘,当一只手攀上扶栏时,她点开与玻璃的通讯界面,打了一排字——【我要去最里面看看。】

但她删掉了,直接翻了过去,然后朝里面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黑,但身体并没有异样,那些污染症状没有出现一点。

眼睛心中被疑惑占据,正还要向前时,咔嚓——枯枝断裂的声音惊穿寂夜,眼睛猛地转身,只瞥到一道掠过的影子,下一秒,她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口鼻上一阵黏糊,她伸手摸了一把,是血,微微泛着绿。她坐起身,嗓子一痒,猛地呛出声,鼻孔里顿时又开始流血,她捂住鼻子,站起身,往这一片区域里唯一的枯树走去,树下的确有一根断枝。

眼前黑了一下……看来是走不进去了。

眼睛往回走,一个踉跄后放出流鹤,让流鹤带着她火速离开禁区。那个影子绝对不是她幻视,眼睛一边控制基础维生系统止血一边想,这个禁区里果然有鬼。

她用外脑记录了自己在禁区里的所见所闻,然后保存,等回到住所,她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足足让她睡了三日。

三日后,眼睛苏醒,她洗了澡,然后回来一趟基地,她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从侧门绕到实验室,然后去找了一位研究员。

林争渡见过这位研究员,之前她在基地的时候,那人还同她打过招呼,而眼睛也曾经救过她,因此,她在眼睛提出请求后,相当果断地进入药物组,帮她偷了一瓶抑制药。

眼睛在房间内又待了三日,记录自己的症状,然后再服用药物,症状的确有所减轻,与此同时,钱所剩无几,她就搬到了蜂巢,也避免万一自己哪天猝死,给房东造成困扰。

在蜂巢静养几天后,她第二次进入禁区,这一次她走到了比第一次更深的区域,当然,回来后她的症状又变差了,于是她又增加了药量。两相对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眼睛急速消瘦,气色非常差,这让本就不喜笑的眼睛显得更加阴沉,也是在这个时候,伊连那遇见了她。

根据眼睛的计算,她还能再进五次禁区,时间还相当充足——即便林争渡在旁观这段记忆时,也産生过不理解,她似乎把寿命当做了游戏券,虽然精打细算,利用好每一次进入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