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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矜被他从背后圈进了怀里,他的脑袋靠她很近,只要她一侧头,恐怕便可以吻上他的脸颊。

这个姿势很好,比起不适,她更多的是紧张,绑在右臂上的匕首已然被她不动声色的解开。

她拢了拢袖子,含笑看向萧景,唇边若即若离地擦过他脸侧,声音温柔,吐气如兰:“多谢皇兄夸奖,皇兄您和太子殿下也都生得极好。”

萧景一向好色,听美人这样温柔地近乎在耳畔低语,他顿时心旌摇曳起来,他瞥了一眼,萧琮已然只身进入射程内,只待再近些,他就可以一举铲除掉这个四弟,再等到父皇殡天,这姜家姐妹俩便都可入他毂中。

北风猎猎,萧琮越发近了,持弓的士兵们迟迟等不来指令,正要请命,却听“噗”的一声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

四周乍起的惊呼声湮没了萧景的惨叫,不及士兵抓住他,他已经带着脖子上插着的匕首掉下城楼。

主子殒命,群龙无首,城楼上顿时慌了起来,弓箭手们阵型大乱,与此同时一直隐藏在楼下队伍中的重弩机被推了出来,射程与力量都不是他们这些仓促组成的轻弓队可以相比的,加之这些人已经失去了指挥,更是无法应对一茬接一茬的强行进攻。

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有将领出来约束整顿士兵,好不容易凝聚起已经呈现散乱溃败之态的兵士,原本想要乘乱逃跑的姜可矜自然不想让他如愿,当即大喊一声:“三皇子死了!你们主子死了!拿了你们头儿的首级投降有功!”

一石激起千层浪,彻底打乱了那将领要凝聚起来的兵力,士兵们当下便哗乱,纷纷将矛头对準了那指挥的将领。

姜可矜提着一口气看着乱哄哄的兵士们,提起裙子当即要溜之大吉,不料那将领临死也要带上她,奋力砍杀几个士兵之后,自己也身负重伤,却大呼一声“贱人误我!”不顾身后持矛刺向他的士兵,便提刀向姜可矜砍来。

只那一瞬间,姜可矜后背仿佛被重重砸了一下,有些发凉,继而铺天盖地的疼痛卷了上来,她无力地向前倒去,黑暗合拢起她眼中天旋地转的模糊世界,她恍惚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隔得那麽远那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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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二十三年夏,皇后曹氏与皇子萧景起兵谋反,被皇太子萧琮诛于延喜门,此乱即平,帝犹病中,故由皇太子监国。

已经过去了七天,姜可矜依旧没有清醒的征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又去了,都束手无策。

萧琮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姜可矜的眉眼,一夜夜地枯坐等待,又有政务堆积,案牍劳形,短短几日已然憔悴不堪。

他眼前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他们初遇时的场景,耳边越来越频繁地响起她的自我介绍。明明是五月豔阳天,明明他还睁着眼睛,却好似忽然惊醒一般,一身冷汗。

他仿佛又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变成了那个蜷缩着哭泣着无助地瑟瑟发抖的孩童,他意识到她要离开了,就像她来时那样,突然的,不留任何痕迹的。

他再无法听进去旁人的一字一句,不顾大殿上正在吵吵嚷嚷正在争执着什麽的群臣,猝然起身,离座而去,身后响起匆促地被拖长的又尖利的“散朝——”二字。

他奔回琼华殿,有些踉跄地沖到姜可矜的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依旧紧阖的双眼,心中钝痛难抑,明明她就在眼前,明明她沉睡的神态那样安详,但他总觉得她要离他而去了。

他让裴信去找来了静安寺的高僧,让他们如彼时那样布置好琼华殿,做招魂的法事,他不信她会离开,他也不允许她离开。

姜可矜的意识在黑暗与混沌中徘徊,冥冥中有梵音传来,又好似有警笛声传来,她眉目间微微耸动,眼皮却沉重如山,擡不起分毫。

尾声2

梵音逐渐盖过了警笛声,姜可矜循着那声音行动在蒸腾着迷雾的深巷中,渐渐追上前方的人影,她轻轻唤了几声前方的人,不见任何反应,便犹豫着将那人的身子扳过来。

心头猛然一跳,眼前赫然是额头正在不住涌出血液的叶舜英,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叶舜英凄凉一笑便要倒地,姜可矜连忙要去接住她,却扑了个空。

一阵迷雾吹过,眼前人影变作了喉咙正中插着一只箭的男人,恐惧瞬间掠了上来,姜可矜心中惊吓,脸色惨白,转身欲要逃离,却猛然撞上一堵结结实实的人墙,滴滴答答的血液落在她的脸上,擡首一看,正是脖颈不断滴血的萧景。

她终于遏制不住心底的恐惧,跌倒在地,阴风刮过,她感到手心粘腻不堪,擡手一看,竟然是满手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