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髒水泼给一个已经死了,身上又有污点,又无法为自己辩解的人是很容易的。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贡士连环杀人案”。这起残忍又引得所有人注目的案子,最后肯定也是为了制造科举舞弊的假象而特意犯下的。
这个兇手在被捕时高喊出的那些话,才是他做这些事的真正目的——他要在大庭广衆之下投下“科举舞弊”这一真正引爆事件的惊雷。
民衆得到了这一消息,就会开始合理化的联想——原来兇手杀人的原因,竟是因为在科举上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他杀的那几个人,肯定就是因为作弊才考上的!不然,他为什麽不杀别人,就杀他们?
不管事情最后是真是假,这个可能已经在公衆心里埋下了种子,进一步加深了他们对“科举舞弊”一事的印象。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却隐藏最深的一环——接近长乐的这个叫做葛拾一的新科进士。此人绝对不是什麽单纯的读书人,而是厉雍手下的棋子。他和长乐的关系之后肯定会被人撞破,闹到人前,让大家注意到他。然后他再做点什麽,故意引导衆人猜测他身上是不是也有舞弊的行为。
等事情发酵后,他再一走了之彻底消失不见,留下一封所谓的“认罪书”,让所有人都相信永安帝真的为了侄女徇私,把科举的考题洩露了出去。
那到时候,自己这个皇帝倒真就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顾珩一哂,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冰寒之意。这厉雍的手段可是越来越下作了,为了给他找麻烦,不仅杀了这麽多无辜的人,还利用了长乐!
想到这儿,他就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棱角分明的下颌因为愤怒而越发凛厉。
看着顾珩难看的脸色,姝音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手,满目忧色地问道:“二叔,可是已经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珩立刻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在她手心吻了吻,柔声道:“姝儿勿忧,如今还来得及,我知道该怎麽应对。”
既然已经知道了厉雍的目的,他就能对症下药,化解这人设下的圈套。
他要让厉雍的所有计划都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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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广聚轩里人如潮涌,食客们都一蜂窝地聚集到了窗户边,翘首以待即将到来的游街队伍。鼓乐声已经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高举着旌旗和“进士及第”牌匾的人影进入了坊门口,然后就是高坐在白马上,披红簪花,一脸踌躇满志的状元郎,榜眼和探花也骑着马紧随其后,接着就是一群喜不自胜的新科进士们……
“来了,状元郎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摩肩接踵的人霎时又往窗边挤了挤,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意。而这份喧闹中,却有一个人反其道而行之,黑着脸坐在角落,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烈酒,仿佛在苦恼什麽。
“爷,别喝了。”魁梧的小厮大着胆子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哀声劝道:“爷,我们还是尽快离京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爷可别做傻事啊!衙门的人根本就查不到我们头上,爷何必自己沖出去承认呢。”
陈弘济狠狠地瞥了一眼陈大,轻蔑道:“你懂什麽!”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些人明明都不如他,却因为舞弊考过了会试,而他这种有真才实学的却被挤掉,名落孙山。凭什麽?就凭他们有钱有门路吗?
他不甘心,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所受的委屈!
看着陈弘济这个蠢货脸上渐渐露出的疯狂神色,陈大的嘴角嘲讽地勾了起来,继续往里浇油,“主子,小的已经帮你报了仇,那几个舞弊的狗贼全都死无全尸,死后还会堕入三恶道,永世不得超生。”
“不够!不够!”陈弘济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死几个小喽啰算什麽报仇!我要让世人都知道这个朝廷的龌龊,知道我才是当之无愧的不世之才!”
“那是当然,主子才华盖世,其他人哪里比得上!”陈大一边谄笑着拍马屁,一边又倒了一杯酒送到他的手里,有些蛊惑地说道:“既然主子想闹大,就不能错过眼前这个天大的好时机。游街的队伍就要过来了,还有比这个时候更能引起大衆的注意吗?只要主子喊一嗓子,所有人都能立刻知道你的苦衷!”
“说得好!”陈弘济受到了鼓舞,眼底的那丝犹豫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猛地站起身,就朝着窗边的人群挤了过去。
酒楼外,萧钺乔装打扮后便隐藏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中,视线一直留意着不远处广聚轩的情况,当在二楼露台的层层人群中看到了陈弘济的身影时,他立马就对周边同样蹲守着的下属打了个暗号:等人少一些了,就上前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