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自请去当了一名御史,苏余颇有些差异,倒也并不是当御史不好,而是翰林院是通往内阁的最好去处,将来必定能够全他的志向。御史这个官职专掌监察、执法等事,身着绯袍即可弹劾朝中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若你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干这行岂不是注定了要得罪人。
可张衍却不以为然,目光如炬地对苏余说:“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吗?这两年的官场纵横,也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如今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
一时之间,苏余竟然无法反驳,突然有些想笑自己为何会这麽傻来劝张衍。
她在宫宴上抗旨拒婚后也有不少人来在她面前痛惜扼腕,但她都不以为然,因为她认为自己不过是选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如今张衍不过是选了自己走过的路,为什麽她还要来劝他?
苏余忍不住苦笑,突然醒悟,原来道理人人都懂得,只不过在说到和做到之间有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时局动蕩,内忧尚未解决,朝中外患又来了。
关外战乱不断,边关百姓民不聊生,朝中除了镇远大将军李常远是个常胜将军外,就只有六皇子萧祈辰是个善于领兵的,皇上便将这两个人都派了出去。
苏家原本就是为朝中提供军需用品的,到了如今战事纷扰不休,苏鹤扬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锦纹是最能感受到小姐最近变化的,从前她总是有许多开心的笑话,旁人不在的时候她也会拿这些笑话来打趣她,主仆两人总是显得十分亲近。
可自从小姐被皇上在雪地里罚跪完回来之后,她整个人就性情大变,从前很少见她苛待下人,可上回见春不小心打碎了一盏茶,她竟然罚见春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事在她院里可是前所未有的。若是换了从前,小姐定是会笑着打趣说见春定是没吃饱饭,连茶盏都端不稳。
她这一罚,让从前在院里伺候的下人们都警醒了不少,开始人人自危了起来。
从前锦纹在苏余房里那可是出入自由,可有一次锦纹去苏余房中给她换茶,却被狠狠责备了。
自从跟了小姐后,锦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生气,也从未用居高临下的口吻与她说过话。
锦纹记得小姐是这样说的:“是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吗?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的房间不得随意出入,马上出去。”
听到苏余这般说,锦纹立马战战兢兢退了出去,关门之前,锦纹偷瞄了一眼小姐冷若冰霜的脸,随后便匆匆关了门。
锦纹不敢多奢求什麽,她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丫鬟,被人呼来喝去就是应当的。小姐算是个好脾气的,从未打骂过她,这已经是她好命了。
锦纹内心中报了一丝侥幸心理,或许……或许小姐只是大病初愈后心情不好,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就这样,锦纹抱着那种还能回到从前的心态,继续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小姐身边。
突然有一天,天还不亮锦纹就被泼下了一盆冷水,然后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拖到了院子里。
到了院子里后,她看见院里的婢女都站在两侧,而小姐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喝茶。
锦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姐……”
“你还有脸叫?”府里的张妈妈兇神恶煞地开口,指着她说,“前段时间四小姐发现她的珠钗不见了,如今却在你房间里搜到了,你作何解释?”
锦纹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卖身契可是在苏府,对于贩买来的奴仆若是犯了这样的错,就算了砍手砍脚,打发出去叫人牙子发卖了官府都管不着。
可比起自己的下场,锦纹更想让小姐知道自己从未做这种不干净的事,她哭喊着爬到小姐脚边,泪流满面:“小姐,奴婢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和以往不同,回应锦纹的,依旧是苏余淡漠的眼神,那种眼神仿佛就是在看一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仿佛那麽多年的主仆情谊从来没有存在过。
苏余没有开口说话,张妈妈便冷哼一声:“这几天,除了四小姐自己房中的丫鬟,就只有你去给她送过糕点,而且当时所有人都不在,不是你还能是谁?现在人赃并获,你哭喊有什麽用?”
锦纹不知道怎麽回事,也不知道怎麽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一味地喊:“小姐,你要相信我,锦纹真的没有,我跟着您那麽多年,怎麽可能做出这种事?”
锦纹哭得声嘶力竭,喉咙也干哑了,眼泪也几乎要流干了,苏余却始终无动于衷,过了半晌才悠悠地道:“找个人牙子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