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晴晴想开口说些什麽,却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如今兴业办……”
“袁夫人。”
陈诚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袭黄袍背着阳光,格外地耀眼,袁晴晴连忙跪下:“皇上万安。”
“袁夫人请起,朕听闻袁卿今日状况不错,特意前来探望。”
袁晴晴是官眷,虽然此次皇上特批她入宫看望袁晏,但如今与皇上共处一室,仍是不合规矩,既然皇上与袁晏有话要说,她便先抱着安安退下了。
“袁晏,你感觉身体如何?”
“好多了,之前应该是伤口细菌感染,所以一直高烧,现在伤口慢慢愈合,就算是熬过来了。”
袁晏和陈诚还是照着此前的规矩,只要没有外人的时候,袁晏便不必守着那些君臣之礼,袁晏现在的伤口也不便牵动,因此也就没有起身。
陈诚随行的宫人留在了门口,他自己搬了一把凳子,坐到袁晏的床前:“这次为了救我,你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我已经决定,你病好之后,直接作为尚书右丞,官居一品,等到来日你熟悉政务,便升任左丞,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咱们都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只要我们两人携手,这天下就是我们的天下。”
袁晏一拱手:“陛下,我没那麽大的能力,更没那麽大的野心,穿越一场,我只求能过一些舒心日子,从前我为你守江山,是看在我们俩有共同的来处,不忍心看你受苦,也不忍心看胥国大好局面毁于内斗,现在天下太平,我只想管好兴业办这一亩三分地,回到青城州和家人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
陈诚沉默了片刻,正色对袁晏说道:“袁晏,我想了想,在胥国这样一个封建王朝,没有开办股市的必要,商业的过度发展,会扰乱历史的进程,这场战争你也看到了,那些富商为了能获得更符合他们发展需要的开明环境,暗中支持简阳王谋逆作乱,就是因为有他们的撺掇和供给,赵之邈才能最终兵临城下。”
袁晏坐直了身子:“陈诚,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封建王朝,商业的过度发展,就会威胁统治者的统治,你也是学过历史的人,这些富商借着融资扩大生産规模,敛聚财富,等到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他们就成为统治的阻碍因素,有了钱,就会想要权,想要成为寡头,想要选出符合他们心意的统治者,而这个统治者,可就不一定是我了,赵之邈的事就是个例子。”
陈诚站了起来,他看着袁晏的眼睛:“让商业发展下去,对我的统治就是一个威胁,这麽多君王选择重农抑商,不是没有他们的道理。”
袁晏简直难以置信,这番话出自陈诚一个现代人的嘴里:“那你在战时做出的承诺呢?”
“当时做出承诺,纯属无奈之举,但是最高话语权毕竟掌握在我的手里,如果此时背诺,我俩都会招受骂名,所以我需要你继续把商业政策做出来,但是我需要你设计好一个方案,最终将这些富商一一收割,充实国库,至于兴业办,就没有办下去的必要了。”
袁晏简直忍不住失笑:“你现在的意思是,你要维护这个人治的社会,维护自己的最高统治权,扼杀一切发展自由意志和自由商业的可能是吗?”
陈诚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袁晏,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你知不知道,对朕不加尊称,我就可以治你的罪,砍你的头,你现在病着,我不跟你计较,下次见面,我希望能看到你行大礼的样子。”
在袁晏的大笑声中,陈诚拂袖离去,袁晏没有想到,他这几年所作的一切努力,最终会毁在陈诚手里,毁在一个和他同样来自于现代,同样感受过自由和平等的人手里。
袁晏笑出了眼泪,伤口却扯出了血痕,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没想到他撑过来了,却听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就在这时,袁晏的胸前传来一阵剧痛,那不是皮肉撕扯的疼痛,是来自更深处,更要命的疼痛,这种痛苦,他曾经经历过一回。
袁晏听见了自己的粗喘,从绞痛,到窒息,这是死亡来临的前兆。三年前临死一场,如今再度上演,这一次,等待他的究竟是另一个异世他乡,还是真正的死亡。
罢了,他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如果黑暗来临,就让他睡一觉吧。
“医生,医生,五号床病人袁晏恢複意识了,您快过来看看。”
大夫小跑着来到袁晏的床前,对他进行了简单的查体,确认他已经没有大碍,转头向一旁的监护人交代,这段时间他需要清淡饮食,多加休息,明天再做一次全身检查,如果没有什麽问题,那就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