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页

程一陆到底是官差,王环收起了那副无赖的嘴脸,向其回道:“当日王家鱼庄的经营状况不佳,或许是王当家急等着现银使用,他究竟为何愿意立下此等条款,小人也不得而知,只是送上门的好处,小人也没有不占的道理。这借据之上的签字画押以及王家鱼庄的印鑒,皆出自王当家之手,并不是小人作假,还请老爷明察。”

王环说的不错,这青城州以商业为尊,一向允许民间自由立契,只要所约定的内容不违反律法,也不违背胥国的公序良俗,契约便算是作数,哪怕价值不对等,官府也不会出面干涉。

王宝宝人还关在青城州的牢里,这些字据的真实性一问便知,谅王环也不敢在这上面造假。

程一陆正要着人去押王宝宝上庭,没想到林驰却又开口道:“我说你用心险恶,你可以强辩是诛心之言,可我说你有违律法,却是有据可依的。”

林驰转向程一陆,拱手说道:“敢问程大人,在我国律法当中,是否有规定,若是在借贷之时,如有以物相押者,则若是债务无法偿还,债务人不能以物相抵,而是需要将所押之物作价出售,再以出售所得的资金清偿债务,若有违反此条规定的契约,则该契约的约定无效。”

依照胥国法律,确有此条规定,这是考虑到债务人在借贷之时,往往受形势所迫,故此若以物相押,常常物超其债,为免债权人趁人之危,设置高息以期谋得借贷之人的高额质押物,故设有此条。

程一陆听闻此言,一下就明白了林驰的意思,这股权是近两年才由袁晏所造的新兴词彙,因此并无实体,所以程一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个股权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物”,也应当适用关于借贷质押的条款。

那王环在庭上本来还一直老神在在,乍一听林驰此言,这才慌了神,开口辩解道:“这“股权”哪里能看作是物?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这“股权”果真是物,我在借贷之时,可并没有将这笔股权握在手里,又怎麽算是押?”

林驰冷笑一声:“我们林府的生意里,可就有典当一行,或有人以房屋田地典当之时,也不过是以地契字据为押,不曾将那房屋田地交到当铺手上,难道这也不算“押”了吗?依你手上字据所写,只要借债未能及时偿还,这股权就算归你所有,如何不算“押”!“

程一陆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股权”一词确是这两年间随着兴业办的发展而来,在此案之前,确实没有人对“股权”是物还是非物做出明确的界定,可每一份王家鱼庄的“股权”,在兴业办里都注明了明确的定价,它可以买卖交易,且通过登记都有自己的归属人,在这一层面上,它自然是物。

追究股权的根本,它是相当于是企业的地契,房契,它似无形,实则有行,王家鱼庄的一砖一瓦,乃至每条鱼每根草,都是它的形,从这一个意义上来说,它也是物。

既然它是物,那就需要遵照我朝关于借贷押物的律法,此条款有违律令,故而本案首告人所呈交的字据约定无效。”

那王环原本胜券在握,万万没有想到这案子竟然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当场就沖着围观的人群嚷嚷起来:“我知道林府家大业大,他们的连襟是本州的通判,这两位当家的就是青城州里的大红人,袁晏袁大人的表兄弟,我一届布衣百姓自然有冤无处诉,大人若是做此判,我索性就在这里一头碰死,求个公道。”

“你!”林骋见王环一计不成,开始耍起无赖来,嘴里还挂着姑父和袁晏的官声,一时气急,就要动手,被林驰拦下。

程一陆一拍惊堂木:“肃静。”

“王环,你若是对本官的判决有所疑议,认为是本官官官相护,因为两位大人的官身而对林府有所偏袒,你大可以去州府大人面前告我一状,至于本官为何有此判决,我方才已经对你也对在场诸位言明,你不必寻死觅活,是非自有公断。”

程一陆为人虽有几分傲气,但一向坐得端行得正,并不在意这样的髒水,他语气平和,倒是让那王环讪讪地哑了火。

“日前审理王家鱼庄一案,王宝宝已是认罪伏法,该案虽已审结,可当时还是有少量留存的账务没能查清,如今王宝宝正关押在牢里,本案虽然已有判决,可是这王环所持借据凭证,还需要与王宝宝对证,若这些凭证是你一人作僞,本官将治你讹诈之罪,若是你与王宝宝串通一气做下此局,本官将治你通谋讹诈之罪。来人,去提王宝宝。”

这一下子,林府就由被告转为了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