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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的撒扫工作虽然用不上袁晏,可是袁府一门两五品,还都是实权岗位,除夕还没到,往来的宾客就陆续上门了,叙旧的送礼的,办事的攀亲的,折腾得袁晏比上班的日子还累。

除此之外,给相交的各府邸準备的年礼,袁府祭祀所用的牲畜果品,通府老老少少裁制新衣新帽,大大小小的事务忙都忙不过来,袁晴晴已经到了年岁,林夫人有心教导着她学些管家理事的本领,可她偏偏不上道,又把这些杂事一推六二五,交给了袁晏。

等到袁晏好容易从节前的杂事里抽身出来,年就到了,除夕这天从清晨开始,袁府上下就预备着开祠堂祭祖,袁晏一家是这一支的长房,袁通判又是官身,因此作为主祭,拜过天地,谢过皇恩,祭过先祖,袁晏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正装,在挤满了人的祠堂里跪了又跪,直忙过正午,才算走完了全部流程。

袁通判的双亲过世得早,因此晚饭前就回到了袁府,这顿除夕晚宴,林夫人早早就安排妥当,她花了重金从宝云楼请来了师傅,又请了一个新晋火起来的戏曲班子,袁府各处挂满了灯笼,预备红红火火地亮足整夜。

袁通判、林夫人,袁晴晴的生母冯姨娘,还有袁晴晴和袁晏,五人饮过三杯祝酒,家宴就算是正式开席了,宝云楼的菜品每式在精不在多,分量不大,所以为了应年年有余的的景,今晚预备的菜色就格外的多,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荤素甜鹹十八道菜品。

除夕的晚上,青城州的百姓都会饮屠苏酒,以求祛灾避疫,青城州中各家酒坊,都会在腊月前準备一批屠苏酒,以供年节所需,今年袁府里的屠苏酒,方盈早早就送了过来,那都是梅林酒肆里酿出来的。

与屠苏酒一并送过来的,还有梅林酒肆的账册,方盈没有食言,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袁晏一百两的本钱,就以分红的形式回本了,而那个从前在梅林里劳作的姑娘,如今也正经是酒肆的老板,办事干练老道了不少。

劝酒这事,还得是袁晴晴这个活宝,有她时不时劝一劝闹一闹的,一顿晚饭下来,袁晏已经醉了五六分了,林夫人带着他们一行来到袁府的庭院,天虽然冷,可月色正好,他们聚在院中的亭子里,三面围上帷幔,正对着戏台,每人的座前都放了一个取暖的炭盆。

大年节的,戏班子自然是準备了一些吉祥戏,《龙凤呈祥》、《天官赐福》、《满床笏》一类的曲目,院中满是锣鼓之声,每逢换场,袁晴晴就指挥丫头们一筐一筐地往台上撒赏钱。

袁晏的父亲去的早,母亲又是颇有名望的建筑学教授,因此在成年之前,袁晏的母亲尚且还陪他过一过春节,等到他成年之后,每逢春节他母亲要麽趁着寒假,早就和朋友们约好不知道去了哪个国家游山玩水,要麽就是参加什麽论坛讲座研讨会去了。

所以每到过年,袁晏总是陪在他外婆身边,这些戏曲,他也都曾陪着外婆听过,如今听来,被那些仪典杂事沖淡了不少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此刻却是更浓了。

袁晏正边看戏边出神,却发现肩上一沉,多了件毛茸茸的披风,原来是林夫人知道他一向怕冷,今夜在院子里听戏,怕他冻着了,特地準备着的。

远方的亲人袁晏常怀思念,可近在眼前的这些,又何尝不是袁晏的亲人呢?

那边小厮来报,林府差人,送来了公子和小姐的压岁钱。

“林府年年都是如此,明明初二夫人就要带着我们回门,可是每年除夕夜,他们总是要先把压岁钱送来,只要有林府孙辈一份,他们就担心把你落下了,哥哥,林府当真是疼你。”袁晴晴接过压岁钱,凑到袁晏耳边小声嘀咕。

“有我一份,自然也有你一份不是。”袁晏揉了揉袁晴晴的头,袁晴晴的生母出生寻常人家,财力不比林府,她自己又是庶出的身份,对比袁晏,心里总会有点不平,袁晏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了袁晴晴手里。

夜色更深了,室外的温度降了下来,袁晏等人挪到了屋里,今晚按照习俗,他们须得守岁,因此几个女眷投壶取乐,袁晏父子也取出棋盘对弈,好打发这一夜的时光。

袁晏自小学的围棋,虽然没练到职业水平,可是业余对弈还是少有败绩的,在第一局便赢了袁通判十余子,意识到对方的水平之后,袁晏第二局就开始放水,硬是下成了一胜一负的局面,袁通判或许也看出了袁晏是在让棋,赢了一局后便笑着将棋盘撤了。

到了后半夜,大家难免开始昏昏欲睡,袁晏也迷糊了起来,却被人轻轻摇醒,这个时辰,袁府上还有心情玩乐的,除了袁晴晴,只怕也再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