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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袁晏一早便来到了林家的当铺,查看三家酒坊的典当记录,如意与合缘两家,连同其主事人徐进兄弟、何娘子夫妇,都未在当铺留下过典当记录,独有沁芳一家,以沁芳酒坊的地契抵押,从林家的当铺里借走了一千两银子。

若是仅是如此,倒还不算什麽,钱代在漕帮当铺查到的消息,沁芳酒坊的老板娘李夫人,还在那里典当了一套钗环首饰,并几个金项圈,看那形制,保不齐还是李夫人的嫁妆银子。

第 9 章

或许在别人眼中,以地契抵押,必然证明这沁芳酒坊经营上出现了偌大的问题,以致无力支撑正常经营的资金需要,但在袁晏这个现代人眼里,大企业有大企业的难处,企业一大,固定资産一多,难免出现现金流上的不足,这当铺记录上,沁芳酒坊的地契几进几出,不过是保证现金流通畅的权宜之计,资金回笼之后也都能按时赎回,如今赎回的时限还有大半,未必就有风险。

可是这李夫人连压箱底的嫁妆头面都拿出来典当,这问题可就大了,连内院都周转不济,这沁芳的盈利水平,可是要大大地打上一个问号。

漕帮当铺贷款利率高、门槛低,典当的多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会找上漕帮典当,大约沁芳也是想掩人耳目,才出此下策。李夫人的头面首饰当了一千两银子,怕是还部分超出了典当物的实际价值,当铺多半也是看在沁芳酒坊的面子,这笔账还有半月就要到期,若是拿不出银子赎回,事情恐怕不能善了。

古代的没有建立法人制度,企业的经营运转,与企业主的个人财务不可能清楚分开,只是查沁芳的公帐,未必能看得清楚沁芳的财务状况,更何况只是一个招投标项目,如果要彻查沁芳的财务状况,未免太兴师动衆,那沁芳也未必配合。

企业财务若是出现了问题,想藏是未必能藏住的,袁晏索性先将典当一事记录下来,按下不表,继续推行其他调查,若沁芳果真有问题,那苗头就会从方方面面显露出来。

袁晏和钱代等人走访了青城州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驿馆,它们无疑是青梅酒坊的主要b端客户。

来到宝云楼,正巧碰上了沁芳的伙计前来收账,宝云楼掌柜的一脸不满:“沁芳的酒款向来月底结算,我们宝云楼也从未拖欠过你们的账款,如今不过月中,你们李当家的就赶着过来要钱了。”

那收账的伙计赶忙陪笑:“许掌柜的莫恼,原是这个月实在周转不开,我们李大当家的才派了小的过来提前收账。换了别家酒楼,我们也不好张口,可我们李大当家的和许掌柜是什麽交情,那可是相逢于微时,一路互相提携照应过来的,不比外人,小的这才敢上门的。”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罢了,去找账房提银子吧。”多少年来,沁芳大大小小的宴请都设在宝云楼,给宝云楼的青梅酒,也一向是挑上好的送来,再加上近来青城州里传出的消息,沁芳酒坊的青梅酒在林府品酒大会上拔得头筹,或要成为上贡的御酒,如今一时周转不灵,可将来或许能赚个盆满钵满,倒不如此时卖沁芳个好。

袁晏将一切看在眼里,待那伙计走后,再上前与许掌柜攀谈起来。宝云楼是青城州最大的酒楼,一应酒水菜肴,都是上好的,这青梅酒也只选用沁芳一家,这许掌柜的谈起沁芳的青梅酒,也是满口称赞,连此前要账一节都不曾向袁晏提起。

出了宝云楼,袁晏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妙,那许掌柜言语偏向沁芳,只怕除了两家的交情,也有相助沁芳夺得贡酒中选的意思,那日品酒大会过后,想着沁芳如意两家都有中选的可能,他日必有一方落选,未免来日尴尬,他们大概不会在事情未定之时先行造势。

可是现在看来,沁芳面对财务危机,难保不会搏这一把,自己的调查之行,还为它的消息做了背书,与沁芳往来密切的客户和供应商,大概也都知道了沁芳可能中选的消息。

都是一条利益链上的蚂蚱,沁芳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怎麽会不配合。

思考及此,袁晏对钱代说:“这两日你还得再去漕帮当铺里打探一次,我们选贡酒的消息流了出去,保不齐沁芳会以此再向漕帮借贷,债务若因此越滚越大,到时候若是沁芳没有中选,这一屁股的债,他们也不知道怎麽去还。”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远远向袁晏跑来,袁晏看着像来找他的,为免认不出来露了馅,他没有说话,等着那人先开口。

金谷倒是抢先作声:“陈亮,你不在袁府里,跑这里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