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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代来到袁晏的门口敲了敲门,金谷刚领完赏钱,欢天喜地地就开门去了,袁晏也没让钱代多等,起身同他一道,往府衙去了。

他们将名册交与府衙,说明了来意,青城州上贡的贡品,虽然是采购自民间商贩,可一旦呈上去,就是以整个青城州的名义,如果真有心怀不轨的在贡品中暗做手脚,掉的可不是一两个人的人头,府衙自然也不会怠慢,收到袁晏的名册,马上就着手查人。

名册送到,袁晏和钱代便分头前往沁芳和如意两个酒坊,他们今天要在酒坊驻守一天,记录下两家酒坊从原材料入库到生産的各项工序,古代的産业,不能指望他们事事整理出sop,就只能由袁晏和钱代亲自去盯着。

那陈管事的已经由林老爷子安排,前来相助袁晏,袁晏将陈管事的安排到了何娘子的合缘酒坊,也同他们二人一样,记录下酿酒的工序。

沁芳到底是成规模的酒坊,在这生産工序上叫袁晏也挑不出毛病来,采购来的青梅经过精挑细选,腌制、发酵、蒸馏、装罐,每一步都有专人负责,一切井然有序,这麽多年来它稳坐青城州酒业的头部,自然是有它的长处在的。

如意也是同样,虽然如意的帮工还不足沁芳的三分之一,但由于它销量上也有限,方方面面都有徐家兄弟亲自盯着,因此在生産工序上,比之沁芳也不差在哪里。

最让袁晏没有想到的是,何娘子的合缘酒坊虽然是家庭作坊,可是在卫生、用料上,却也不曾疏忽,大概是客人都是街坊邻里,做的就是一个口碑,因此何家人对自家産品也是格外上心,不敢有偷工减料。

不过据金谷所说,那何娘子添加酒水配料之时,却无论如何不给金谷做详细记录,合缘本是小本买卖,能在衆多酒坊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这独门的秘方,何家对中选贡酒一事本就不是十分上心,往后天长日久的,还要靠这青梅酒养活一家老小,自是不肯洩密的。

袁晏虽然无奈,但也十分理解,也没叫金谷为难了何家去,今日的记录已毕,袁晏又要来了三家酒坊的原料供应企业名录,待明日再一一走访。

当年袁晏初入律所,刚签合同的出租屋还没住热,就被安排去走访企业的供应商,三四十家的企业,他几乎是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跑遍了大半个中国,飞机转火车、火车转汽车,夸张的时候,供应商所在地不通公路,汽车还能再转拖拉机,每天提着行李赶路,等到回到他的出租屋的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住在哪层楼。

到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更高的薪水就要干更有性价比的活,这样的事自然就交给了更年轻的律师助理去跑,眨眼已隔世,他又开始奔走在走访被调查企业供应商和客户的路上。

正是暮春时节,朝云山从上至下,绿色从浓转淡,连成一片,擡头是碧空万里,点缀着几朵流云,因为天地宽阔,所以听觉嗅觉,也都变得敏锐起来,晨露青草都有芳香,虫鸣鸟叫也自有生趣,来到朝云山下,袁晏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在他的上辈子,袁晏时常看着早高峰里进入写字楼的社畜们,只觉得在这座水泥钢筋搭就的城市里,写字楼这麽高,在它们衬托之下,人就像是上树的蚂蚁,树可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屹立不倒,但蚂蚁却一茬茬地流动,或者从这棵树走向那棵树,碌碌不可终日,每当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喘不上气。

但是现在,他久违地享受了阳光,哪怕是为了公事,也觉得神清气爽,自己又行了,怪不得就连寸土寸金的打工城也愿意在市中心划出大片绿地修建公园,这满目的苍翠果然是打工人最好的心理疏导。

沁芳和如意两家酒坊,原料都来自陈家梅园,陈家祖上在朝云峰脚下留下大片的土地,其土壤正适合种植青梅,成片的青梅地里,陈家还修建了水车水渠,引的是绕朝云山的澧河之水,南方多雨,这青梅最怕的就是过涝,所以在成片的青梅林里,陈家还自建了排水的沟渠,若是碰上多雨的时候,就通过沟渠将水引到陈家所挖的池塘里。

陈家是祖传的田地,一应地契文书都是齐备的,又为旱涝的天险做足了保障,难怪成为沁芳如意两家酒坊共同的供应商。

知道是知州派来的参军,陈家待袁晏一行也十分客气,袁晏有问,他们便有答,沁芳与陈家合作了数十年,说是世交也不为过,所以陈家给沁芳也留了一定的账期,每半年与其结算一次,陈家给袁晏看过了账目,账上共欠白银数百两,但陈家也一再地说,这沁芳的账每年必是结清的,并无拖欠,如今不过是结算之日未到,才会留有账款。